《后會無期》的黑色幽默解構

朱寒溪

（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東廣州510006）

《后會無期》的黑色幽默解構

朱寒溪

（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東廣州510006）

從電影史發展來看，黑色幽默電影無疑是中國特別是大陸地區喜劇電影的一大主流，由韓寒執導的電影《后會無期》一經上映就收獲了無數票房和熱議。筆者認為，除大多數評論人所聚焦的公路片外，《后會無期》中也不乏黑色幽默的特色。本文著重通過對電影的臺詞、情結以及導演韓寒的創作心理等方面深入剖析《后會無期》的黑色幽默特質。

《后會無期》；黑色幽默；韓寒

韓寒執掌拍攝《后會無期》引發各界熱議，還將其與郭敬明的《小時代》對比一較高下。從當初的特例少年作家用文字描繪現實到用影像還原現實的歷程中，韓寒始終都是那個“率真、個性、富有擔當”的青年，用他獨有的韓式黑色幽默展現真實的世界，用矯枉過正的獨到視角來引起社會的關注和覺醒。

在《后會無期》中，韓寒試圖用一再的告別、一再的分散性結構敘事模式來給予人們追逐夢想、再言重逢、難說再見的無奈、憧憬和卑微，在畫面和臺詞編寫上體現著韓寒真實的性格和人生體驗。現實中的韓寒將其直言的性格躍然于熒幕的畫面表述中，以線性的方式呈現他眼底的世界。所以，《后會無期》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影片本身與韓寒小說一脈相承，那種黑色冷幽默與文藝相夾雜的風格是韓寒自出道以來一直堅持的。無謂好壞優劣，僅韓寒一人能夠駕馭。

一、經典語錄勾勒現實

《后會無期》講述一位在文青心中特神圣的“在路上”的故事，電影中的青年，一路遇到的各色人等，也都被韓寒賦予定義和指向，所有人的出現都代表著你身邊某一類人的存在。陳柏霖代表的理想主義者，馮紹峰則是現實主義的代言人，而他們路上邂逅到的那位騙光了他們所有財產的鐘漢良，則是一個“精神高貴，行為卑鄙”的矛盾體。影片甚至具象化的上演了一場理想與現實的交鋒：理想主義的陳柏霖試圖向馮紹峰演示“溫水煮青蛙”的道理，當水越來越熱，青蛙終會跳出炒鍋，看到更廣闊的世界，而現實主義的馮紹峰則一把蓋上鍋蓋，告訴陳柏霖“這才是現實”！

很多影評人將韓寒這部影片概述為公路電影，用分散的故事結構嫁接起對生活的哲思。在畫面的組接和人物關系的設置中，透露出韓寒特有的文字表達風格，一種拒絕被世俗馴化的倔強。從年少時的韓寒作品到《后會無期》，遞進的是思考的深度，不變的是用文字對現實叩問和勾勒的態度。電影開場的浩漢試圖在東極島的一個演出舞臺上發表一番慷慨陳詞的論調，卻發現麥克風被掐斷電源——想在現實中吶喊卻無力掙脫種種約束的無力躍然熒幕；江河老師以教育他人為己任，卻一直逃避是否自己被分配還是被發配到邊疆這個問題。當他跟一個騙子說：“我們的世界觀不一樣”，對方只回應道：“你連世界都沒觀過，哪來的世界觀？”——渺小得連自己在車水馬龍的鋼結構建筑中穿梭，卻忘記當初從校園出來時的理想和目標；賈樟柯客串的“三叔”，從車山下來教訓浩漢，“小孩才問對錯，大人只看利弊”，鏡頭中在風度翩翩的訓斥背后，風衣卻被車門死死夾住?！饲氨澈蟮睦嫱皇亲屒芭_角色更加閃耀、尊崇，卻往往忽略人后的死撐和掙扎。太多的經典語句用韓式幽默的文字和畫面風格展現給觀眾，在勾勒現實的同時，也文藝隱約地表達出：“有時候，你想證明給一萬個人看，到后來，你發現只得到一個明白的人，那就夠了?！?/p>

影片用畫面表現文字，用文字深化畫面的相輔相成，文藝范十足地表現出一種技巧性的哲思和消解性的文化訴求。因此，筆者認為韓寒影片中傳遞出的黑色幽默歸根結底是一種扎根在底層社會體系中，由下至上的一種升騰系統，從內部和下層創作出來的。其往往會和主流文化所抗衡，來表現自身不順從、個性化的特征，彌補主流文化空缺的遺憾。但另一方面，筆者認為，雖然可能囿于韓寒本身性格等原因，其不羈的態度在影片展露無遺，和主流文化表面上格格不入，但內核卻殊途同歸。畢竟這部商業片要迎合市場的需求或滿足觀者，讓由下向上升騰的價值有意無意地進行原本的偏離，產生與大眾文化息息相關的認同因素，這也符合網絡文化草根性創作價值的源泉。

二、流浪情結的社會屬性

流浪是感悟人生，迎接社會并逐步了解其真面目的一種方式?！逗髸o期》中鄰居好友為圓演員夢，不遺余力地追求著，即使多年來仍然只是小配角，卻在長久的配角道路上沉默著、憧憬著、渴望著并試圖反抗著。整部影片都彌漫著一種盲目的蕭條、流浪的灑脫，這種蕭條不僅來自荒涼黯淡的自然，更在每個角色的身上得到延伸。韓寒用每個人物角色的設定來重整他自己對流浪情結的歸類，影片中途還增加一條狗，承擔了本片幾乎所有“好萌哦”的融化觀眾鏡頭，一方面平衡電影中過度壓抑的男性荷爾蒙味道，另一方面也和“流浪”相關。狗是一種指代，更是對韓式流浪情結最好的詮釋，在路上的偶遇更需要他人的關注和同行的有愛，既有俘虜女性觀眾的賣萌狀態，又有深處社會底層卑微、不得不選擇流浪的無奈。

說到底，《后會無期》更適合被評價成為一部純正的文藝電影。韓寒更多的是在傳遞一種情懷、或者情緒，電影中的每個角色，都是“偶然相遇，然后離去”，平淡的出現，又平淡的消失，卻能帶來一番對人生的感慨。但劇情的不扎實，仍不免會讓《后會無期》看上去有點空中樓閣，影片中所有表現路途中的流浪場景和文藝感覺的畫面都依靠高端航拍技術完成的完美大廣角鏡頭推進，而一切高潮的渲染則都是靠樸樹、許巍、小林武史的音樂來完成。

然而，韓寒的才華在于雖然沒有什么有戲劇沖突的劇情，卻最終沒有讓《后會無期》因為劇情的缺失而變成爛片。另一方面韓寒對陳柏霖、馮紹峰、鐘漢良等主演的挖掘，也令人刮目相看?？梢钥闯觯@些演員的“大不同”，很大部分原因來自于“舒展”的狀態，和韓寒對他們的把控，導演靠著演員的這種“狀態”，引導影片“感覺”的走向。而除了演員“很在狀態”韓寒也在秀情懷和講道理的同時，也用文字串聯整部影片流浪情結的宗旨，利用人物讓觀眾在現實和超現實之間徘徊，觀眾甚至不用去思考劇情的合理性。

簡單的畫面眼神、文藝味兒十足的構圖與文字的融合，在快速消費社會中容易忽略對深度、層次感的追求，觀眾本身也不愿再花時間去思考，外加壓力工作更加能夠用“公路式”的流浪情結營造對現實的緬懷和告別。這類于柔和中強化對未知生活的憧憬，跳脫生活的強烈訴求可能就是韓式流浪特有的觀影后所產生的酣暢淋漓，雖說節奏舒緊有度，但其卻并非只是一種悠閑的舒緩敘事狀態，更充斥著一種對某些現實現象無奈的一種表達，是一種自嘲，是一種發泄，是一種情緒。

三、韓式黑色幽默的自反

韓寒曾經說，《后會無期》里的每個角色都代表了自己不同的一面，而整部《后會無期》就是韓寒式文藝成功電影化的樣本。他仿佛是把自己的鍵盤搬到了片場，又把鍵盤敲出的文字中，那些打著韓寒烙印的精神，搬上了大銀幕。相較于現代文化致力于的偉大敘事模式，在鋼筋叢林中誕生的俗文化更熱衷于意向式的聯想和吐槽，反襯出在喧囂中不羈的姿態和對青春陷入回憶、成長陷入迷茫的叩問。整部影片中，導演韓寒用解構性敘事文本將人生最需闡釋清楚也最難以說明清楚的道理打散，因看似支離的場景堆砌，用主人公的脈絡串聯起“在路上”的自諷、自省、自我追求。沒有完整的故事脈絡和主題，零散的片段、重復組合的拼貼產物凸顯的是韓寒一如既往的自我革新、自我解構的性格呈現，影片橋段中的黑色幽默臺詞也折射出網絡文化的草根性和社會大眾精英性形成的強烈對比。不難發現，某些臺詞直接體現韓寒自身的文字駕馭和思考能力，在文藝與商業、桎梏與自由中來回切換，跳脫世俗的社會語境，用文字表明生活的態度。

在這個消費至上、娛樂至死的年代中，觀眾愿意買票去影院支持韓寒，更多地是沖著韓寒本身攜帶的標簽符號，他的文字突顯叛逆、他的思想鞭辟入里、他的視角涵蓋大眾，這種顯而易見的風格直接導致他們在接受韓寒問題上只問形式、不問內容、意義，只追求在青春的回憶中再添所謂的“叛逆”情緒釋放的漫天飛舞。觀眾從《后會無期》的影片本身各自獲取可代入的身份認同、可參照的價值取向、可憧憬的行為模式，更樂于見到韓寒為他們自己量身定做的黑色幽默語錄，為他們代言。在韓寒對傳統教育、精英文化百無禁忌的嘻笑怒罵中，在心照不宣的會心一笑中，觀眾的負能量情緒找到釋放的出口，得以渲泄，壓迫感變為快感。但隨著壓力的釋放，快感的升騰，叛逆符碼背后的所指意義也被消解掉了。人們沉溺于快感帶來的輕松快樂的同時，不再做真實意義的沉重追問。

另一方面，韓寒也不吝嗇地將影片中的沖突用文藝范十足的畫面具象化。東極島的名稱暗指東極而西的意味，片中人物不自知地在路上向前探索，其實也是在向自己的過去溯流，一路上的遭遇與各自狀態中暴露的性格缺點始終存在，不會磨平不會掩藏，在引觀眾一笑之后有種淡淡的憐惜和自省。一路的形成似乎總有種默然的自省融入在每段旅程的背后，記住些感悟、遺忘些問題，但又偏偏在緊要關頭重新記起，即使將重重的行囊重新背在身上，也讓觀眾覺得自然可心，卻又暗暗為其嘆息。看著他們主人公各自鼓鼓的包袱就好似一路上滿滿的收獲和自省。

這種在表演中自反既帶有偶然性，也存在其必然性，不但契合社會主流價值的消費特征，也迎合觀眾的視聽需求。黑色幽默往往從小人物視角出發，進行由下向上的傳播渠道，進行適合后商業社會下的文藝哲思的表演特征，將自嘲、戲虐、劣根性都展示得淋漓盡致，傳遞著“痛并自娛著”的小人物心態，進行一次社會處世哲學的顛覆和創作。當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后現代的商業化價值消費特征也必將主導藝術創作，黑色幽默通過各種表現形式的呈現更會受到商業化電影編劇和美學判斷的革新和創作將會成為應對消費時代最有利的利器，而進行的實踐，如何在不斷顛覆創新和迎合市場需求消費價值的夾縫中求生，也成為后現代主義語境下黑色幽默表演實現價值最大化的最重要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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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5）26-012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