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文本反思歷史
——評《皮男人》文本的歷史性

蘇麗靖

（天津農(nóng)學院，天津300384）

穿透文本反思歷史
——評《皮男人》文本的歷史性

蘇麗靖

（天津農(nóng)學院，天津300384）

《皮男人》是E.L.多克特羅1984年出版的短篇小說。在從新歷史主義視角“歷史的文本性”對《皮男人》進行分析之后，我們認為該文本不僅反映了當時美國的社會歷史狀況，還激發(fā)了人們對自己所生活的時代的反思和重新審視，表現(xiàn)了多克特羅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深切關注。

多克特羅；《皮男人》；新歷史主義；文本的歷史性

埃德加·勞倫斯·多克特羅(Edgar Lawrence Doctorow)，美國當代著名小說家之一，自1960年發(fā)表第一部小說《歡迎來到哈德泰姆斯來》至今筆耕不輟，已有多部長、短篇小說問世，獲得過美國國家圖書獎，國家書評家協(xié)會獎，美國福克納小說獎及美國總統(tǒng)頒發(fā)的國家人文獎章等諸多榮譽，其作品被翻譯成30多種文字在世界范圍內(nèi)廣泛流傳。多克特羅的短篇小說雖然不多，但他在作品中所運用的標新立異的寫作風格和充滿諷刺的語言給讀者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皮男人》(The Leather Man)就是這樣的一部短篇小說。它出自作者1984年短篇小說集《詩人的生活》，深刻揭露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社會的黑暗面，滿篇諷刺的語言表現(xiàn)了作者對美國社會的深切關注和反思。

一、《皮男人》：一部小寫的歷史

傳統(tǒng)的歷史觀念注重單一的、整體的歷史，是一元化的歷史。新歷史主義則主張歷史的多樣性，“宏大的集體史”轉(zhuǎn)為細碎的個人史，“大敘事”（利奧塔）變成小言論，獨自高歌演變?yōu)椤氨娐曅鷩W”（巴赫金），①由圍繞著大人物、大事件的歷史(History)變成了圍繞眾多小人物的多樣化的歷史 (histories)，“將之前單數(shù)的、大寫的、政治化的文學史，改寫為復數(shù)的、小寫的、多元的、民間的文學史。”②這是對宏大敘事的解構和顛覆，《皮男人》就是這樣一部小寫的歷史。

小說《皮男人》中，關于無名無姓、穿著古怪而笨重的皮男人的傳說只是在開頭被作者一筆帶過：“有幾層頭巾、短襪和外套，這一切東西的外面再披上一件僵硬的手工做的皮的外衣盔甲，像個騎士，還戴著一頂國產(chǎn)的尖尖的皮帽。”③然后就轉(zhuǎn)到了支離破碎的對生活瑣事的描述上。其敘述方式復雜，表面上看起來是關于威斯切斯特的一場警察和偵探們召開的一次會議，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的內(nèi)心獨白，是警察對于所發(fā)生的一些事情的觀察和推測。但實際上，有一個無所不知的敘述者在講述這些事情。他的聲音時不時地冒出來：“斯列特：你事實上是那份財產(chǎn)的主人嗎？”嘀咕的人點頭說：“對！”④就整篇小說的結構而言，沒有什么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也沒有一條明晰的主線。其主體是貫穿其中的是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小人物。他們來歷不明，形象模糊，成為陪襯，只留給我們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影子和輪廓。如：撿垃圾堆里的煙頭來吸的男人們，住在地鐵站之間地下凹室的女人們，“男方教堂的黑人們，領福利金者，電子游戲館周圍沒有職業(yè)的小伙子們、表演啞劇的女孩”。⑤圍繞著眾多小人物的活動和生活狀況，美國社會的眾生相在多克特羅的筆下一覽無余。

二、文本的歷史性

新歷史主義文化詩學的代表人物之一路易斯·蒙特洛斯（Louis A.Montrose）為新歷史主義下了一個著名的定義：“文本的歷史性和歷史的文本性。”他認為文本的歷史性是一切文本—包括批評家研究的文本和社會大文本—都具有特定的歷史具體性，與特定的社會政治、文化、歷史、體制等無法分離。也就是說，與舊歷史主義文學評論家把文學文本的語境和歷史背景看成是真實的狀況不同，新歷史主義者打破了文學和歷史的差異，認為任何一個文本不只是簡單的對社會歷史的表達和反映，文本本身就是一種歷史事件，是歷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和塑造歷史的能動力量。他們試圖探索“文學本文周圍的社會存在和文學本文中的社會存在。”⑥在新歷史主義者看來，文學文本是各種社會力量交匯的場所，一方面，它是在社會文化的語境中形成的，另一方面，它自身也對這種社會文化的形成起到重要的作用。⑦《皮男人》就是這樣的一部新歷史主義的小說文本。一方面，多克特羅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用犀利、敏銳的目光觀察美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關注社會的變化、歷史的變遷，他在小說中表現(xiàn)出來的激進思想和對人類命運的深切關注與新歷史主義有著共鳴。另一方面，作為一個“激進的猶太人文主義者”，多克特羅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做為一個作家應具有的責任感：喚醒沉默人們的歷史感和道德感。作者在小說中所表現(xiàn)的社會本質(zhì)和反映的社會現(xiàn)實引發(fā)了人們的思考，激發(fā)了人們的道德和歷史意識，促使人們重新思索歷史文本的真實性。

《皮男人》沿襲了美國小說走向隱居和與世隔離這一主題⑧，反映了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社會歷史和政治沖突狀況。它表現(xiàn)的是60年代的美國社會：騷亂不安，矛盾重重，問題層出不窮。1963年肯尼迪總統(tǒng)被暗殺，造成美國國內(nèi)的政治動蕩，美國陷入猜測和混亂中；越南戰(zhàn)爭使美國耗費了巨大的物力和財力，國防開支的巨大負擔陷美國經(jīng)濟于停頓的困境,美國20多年的經(jīng)濟繁榮宣告結束，經(jīng)濟狀況急轉(zhuǎn)直下，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窮人，如小說中描寫的“悲慘的孩子們、街頭流浪漢、漂泊者和乞丐…”。⑨此時，國內(nèi)的反戰(zhàn)呼聲日益高漲，美國成為彌漫著政治批判與反抗硝煙的戰(zhàn)場，整個社會的價值體系和道德標準也不斷受到?jīng)_擊。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下，表達著對美國社會的強烈不滿、憤怒與反抗的嬉皮士運動登上了60年代美國政治的舞臺。他們追求性解放、性自由，不考慮工作和謀生，沉迷于性亂交和其他所謂的新潮生活方式。通奸、強奸現(xiàn)象屢見不鮮。如小說中提到的全國公司年輕的市場經(jīng)理中有個人“在弗林特跟一個不是他妻子的女人同居，兩個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⑩而他的合法妻子仍住在原來的家里，與該公司的一個經(jīng)理、她丈夫的大學好友同居。美國社會的陰暗面與混亂狀況可見一斑。

越戰(zhàn)還加劇了美國的種族和民權問題，使國家處于分裂的境地，給美國人民造成巨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人們既憤怒又無可奈何。有一些人開始逃避現(xiàn)實，從與社會的疏離中自我麻醉，他們尋找僻靜之處，尋求自我安慰，遠離家庭和社會，遠離責任，如小說中在莫里斯·威克菲爾德夫婦家后面的樹林里被發(fā)現(xiàn)的、令人害怕的人匹平·湯姆：“具有野人的成分，大胡子，頭發(fā)蓬亂，衣著破爛。沒有身份證”。?后來他被證實是消失的丈夫—莫里斯·威克菲爾德，一位橋梁工程師。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我們可以猜測，這是他在當時混亂的社會環(huán)境下，無所適從的一種表現(xiàn)。他想通過自我放逐，去更清楚地去觀察生活，尋求生活的意義和自我價值。

另外一些人是被動接受社會狀況，消極躲避，他們想造一個沒有人會看到的櫥柜，然后走進去把門鎖上，這樣就可以不管外面的風云如何變幻，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們的行為就像皮男人一樣：“皮男人……使世界見外。他遠離了它。他被疏遠了。”?可見，“皮男人”是現(xiàn)代美國社會上的流浪漢、厭世者和孤獨者的縮影，不是有名有姓的某人。?而小說的敘述者對皮男人這樣的行為半是反感半是欽佩：“你記得自己的梭羅吧，肯定有某種政治因素，以回避其他一切人，喜歡點綴你自己的環(huán)境，像木頭上的蟾蜍一樣看不見。”?把梭羅和皮男人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不難看出作者當時的心態(tài)—面對反主流文化和無家可歸的社會現(xiàn)實，選擇做一個梭羅式的隱居者，追求簡單的生活，不啻為一條遠離社會喧囂的好出路。

三、結語

多克特羅在小說《皮男人》中，用犀利的文筆，尖刻的問題，諷刺的語言對美國社會的不公平現(xiàn)象和黑暗面進行了深入抨擊，激發(fā)了讀者對美國政治和歷史的重新審視。為什么這么多的普通老百姓會成為皮男人？在一個是非顛倒、善惡混雜、充滿喧囂與騷動的社會，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老百姓們出路在哪里？多克特羅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展現(xiàn)了文本和歷史的互文性，體現(xiàn)出了他的新歷史主義傾向。喚起人們透過歷史，反思現(xiàn)實，重新尋找社會定位，他不愧是一位具有很強責任感的小說家。

注釋：

①蔣麗君.新歷史主義的價值指向[J].湖北社會科學,2008(06):115.

②張進.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的思想內(nèi)涵和基本特征[J].文史哲,2001 (05).

③④⑤⑨⑩???楊仁敬等譯.美國后現(xiàn)代派短篇小說選[M].青島:青島出版社,2004:71,76,72,74,76,75,77,73.

⑥張京媛.新歷史主義與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

⑦陳太勝.西方文論研究專題[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229.

⑧Christopher D.Morris.Conversations with E.L.Doctorow.University PressofMississippi:Jackson:89

?楊仁敬.模糊的時空 無言的反諷——評多克特羅的《皮男人》和《追求者》[J].外國文學,200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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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5）26-008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