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流浪漢“從頭開始”

陳墨

他曾打理女星諾拉·瓊斯的如云發絲，也曾為流浪漢的滿頭亂發設計造型。他的客人有倚在紐約市中心高端美發沙龍的沙發里，也有蜷著腿坐在街邊的樹樁旁、牛奶箱里。剃掉打結長發的大叔對鏡感慨“終于又看到了自己”，跛腳的露宿老人刮臉時對他講起曾當廚師的經歷。

周一到周六，30歲的馬克·布斯托斯是每次起價至少150美元的知名發型師。唯一休息的星期日，這個反戴鴨舌帽、臂上遍布刺青的菲律賓裔小伙子帶著工具走上街頭，為無家可歸的人們，免費理發。

一位瘦小的黑人“紳士”般端正地坐上了座位——那是街邊建筑的墩子，布斯托斯為他圍上雪白的圍布，然后在接下來一小時的時間里，彎著腰，用推子一點點地把他連成一片的花白胡須和長發，修剪成了干練的平頭和刷子般整齊的小胡子。

接過布斯托斯手中的小鏡子，老人愣了半晌，渾濁的眼里泛起淚水。“我感覺太好了，”他灰白的嘴唇顫抖著，“真的，我感覺太好了，謝謝。”

“我認為打扮可以幫助他們開始人生的下一步，也許他們需要的只是一點點自信。”布斯托斯對著鏡頭說道，他深信合適的發型不僅可以讓人看起來更好，甚至有重塑個人價值的神奇力量。

一個名叫杰瑪·班克斯的黑人老兵在理發過程中一言不發，但在看了鏡子之后，他問布斯托斯：“你知道哪里有人在招工嗎？我準備好去工作了。”

還有一次，坐在破舊的背包上，滿頭金發的小伙子扎克斯兩手抱膝神情緊張，當過耳的泡面頭變成了光亮的偏分短發，這個窮困潦倒的小伙子鼓起勇氣，給喜歡的女孩兒發了一張自己的新照片。

自2012年回鄉探親時為菲律賓貧困兒童免費理發以來，這個被孩子笑容打動的大男孩兒開始“用自己的才能讓別人的生活變得好一點”。三年來，他已為洛杉磯、紐約街頭，以及牙買加、哥斯達黎加等地的數百人免費理發。

在他的打理下，被男友掃地出門的女孩兒變身時尚女神，“雞窩頭”中年人擁有了酷似喬布斯的簡練造型，一位煥然一新的方臉金發流浪漢甚至與布拉德·皮特頗有幾分神似。

被他感染的攝影師德溫隨行拍照，并上傳至照片分享軟件，網友們驚呼流浪漢反差如此之大的同時，稱布斯托斯為“無私的英雄”。媒體盛贊他提供了“最善意的理發”。布斯托斯則希望人們把注意力從自己的手藝轉移到需要幫助的人身上。

像對待店里的名流一樣，布斯托斯一邊理發一邊與顧客交談，剪刀和推子去掉亂發的同時，一個又一個人的底色也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們只是遭遇不幸，流落街頭。”布斯托斯說，人們常認為流浪漢骯臟、酗酒、沒有正常生活，實際上他們也曾像普通人一樣工作、做選擇、遇到問題，只是在需要幫助時沒能得到支持。

戴眼鏡的中年人淡淡地說起自己的披薩店在快餐連鎖店沖擊下倒閉，背井離鄉找工作又被騙的經歷;拄著雙拐的黑人生來腦癱，費力地坐在放倒的超市手推車上之后，他為布斯托斯唱了一段Rap;從垃圾車里找飯吃的馬庫斯大叔婉拒了布斯托斯請他吃烤肉的邀請，因為自己患了糖尿病，吃素更健康……

布斯托斯戴著手套，理發間歇給工具仔細消毒，但他從不拒絕給流浪漢一個熱情的擁抱，也會毫不猶豫地戴上他們從頭上摘下的帽子。

非盈利倡導組織無家可歸者聯盟主席瑪麗·布羅斯納安認為，布斯托斯的善舉可以提醒無家可歸者自己以前的樣子，讓他們重新開始“想象一種更好的生活”。

這個“只會理發”的“潮男”對突如其來的名聲有些不適應，他不希望別人認為自己多么高尚，只是希望自己的行為能夠激勵人們幫助有需要的人。

他在網上發起“對別人好一點”的倡議，呼吁所有的理發店2016年5月1日免費向流浪漢開放，重點是“要像對待付費客人一樣花時間”。有網友自發地為流浪漢送上食物，學校組織小學生向他學習，用簡單的善意點亮別人的生活。

“你為什么走過來？”坐在長椅上的流浪漢有些警惕地問布斯托斯，“我今天想為你做些好事情，”布斯托斯微笑道，“我幫你理發吧。”“過來，兄弟。”又一個流浪漢向他張開了雙臂。

鄭維森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