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煒
摘 要:清代以后,西北的伊斯蘭教在特定的社會環境和歷史條件下,逐漸形成了各種教派和門宦制度。各個門宦以道堂、拱北為中心,普遍占有大量土地,通過地租、收取宗教奉獻等方式對教下群眾進行剝削,形成一種特殊的教主與地主合一、教權與政權合一的封建制度。
關鍵詞:西北地區;少數民族;門宦
門宦制度是“解放前中國伊斯蘭教一種封建家族式的神秘主義派別和宗教制度。”這種宗教制度是清初阿拉伯及中亞伊斯蘭教的蘇菲派各支系教團傳入中國后,結合中國的社會經濟條件在中國的伊斯蘭教中形成的。中國伊斯蘭教中的門宦制度及門宦經濟在清初產生,不是偶然的。就思想上的原因看,門宦是阿拉伯與中亞伊斯蘭教的蘇菲派傳入中國后同儒家思想相結合的產物。中國的伊斯蘭教自唐代傳來后,經過了約一千年的發展演變,至明末清初,無論在宗教哲學或是宗教習慣方面,都已經接受儒家思想的影響。這個時期回民的喪葬、婚姻儀節等,也已滲入儒家禮制,經堂教育也采取的是中國形式。蘇菲主張崇拜圣徒,拜謁教主墳墓,在教主墳墓旁祈禱、舉行宗教儀式和獻禮,認為這與到麥加朝覲具有同等意義。這一教派很快便于儒家的封建等級思想結合起來,在中國形成了教主世代相傳、具有嚴格等級秩序的教權統治制度。“教主及其宗族如同封建帝王和貴族一樣,具有當然的至尊神權和特權。”就經濟的原因看,門宦是西北伊斯蘭教教徒以農業為主的封建經濟發展的結果。伊斯蘭教在唐朝剛傳入中國時,教徒都是因貿易而來僑居中國的阿拉伯及波斯的穆斯林。后來這些人定居繁衍,中國才有了土著的穆斯林。但至元代以前,中國的穆斯林仍然主要聚居在泉州、杭州、廣州等沿海城市及長安、汴梁等大城市里,以經商或從事手工業為業。至明末清初,隨著這些地區農業生產的發展,回族及穆斯林內部不斷發生階級分化,少數富有者上升為地主,多數人成為佃農或只有小塊土地的自耕農。門宦教主由于不論對富的或窮的教徒都要收取宗教奉獻,所以從農業生產發展中得到的好處更多,集中土地的能量也更大,很快變成了各地最大的地主。門宦制度出現以后,門宦間和門宦內部各個支系之間,都曾為爭奪教徒展開過激烈的斗爭,有時甚至發展為械斗,實質上,都不過是作為地主的教主在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剝削對象。為了使這種剝削關系穩定下來,門宦教主還采取各種宗教手段促使教徒依附自己。
門宦教主普遍占有大量土地,以道堂、拱北為中心,形成一個個封建莊園,這是門宦經濟的基礎。其中以哲合林耶門宦占有的土地最多,莊園的封建性質也最典型。到馬化龍承襲第五輩教主時,已是富甲一方、武斷鄉曲的豪門地主。他不僅在金積堡附近的秦渠、漢渠的水利灌區擁有大量膏腴土地,而且在包頭、歸化、天津、北京等城市開設店鋪,靠經商積累財富。后因教權的歸屬發生爭執,整個門宦分裂為北山門宦和南山門宦兩大支,這兩大支系以北山門宦的勢力最大,至1920年左右,北山門宦“擁有道堂7處,拱北9處,另外還有山莊21處,共占有土地兩萬至三萬畝。”此后繼續發展,“據1954年調查,僅其下所屬沙溝門宦即占有水旱山川地共16萬余畝;牧場一處約10萬畝,牛1200余頭,騾、馬、驢、駝等600余頭,羊12000多只;森林12處約1萬畝。此外,教主馬震武私人及其親戚還占有土地2000余畝,牛馬數百,羊千余只。”門宦教主對于土地的經營,大約采用三種形式:第一種形式是最普遍的出租形式,主要租給教眾耕種。“馬振武在寧夏西吉縣有1萬畝地,其中即有7000多畝出租,每年收租糧24萬多斤”第二種形式是以教徒或雇工自耕。門宦教主這樣經營的土地大多在道堂或拱北的周圍。如解放前沙溝門宦的西吉灘道堂、洪樂府道堂,都有100多名教徒為其耕種土地,或從事各種家務勞動。第三種形式是教徒無償為道堂或拱北耕種土地,或由教徒本人出工、出耕畜、出農具前來耕種,或由教徒集資雇工前來耕種。
收取宗教奉獻,是門宦教主得以大量集中土地、由宗教領袖轉化為豪強地主的前提條件,也是門宦經濟建立的前提條件。但門宦教主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建立以后,教徒的宗教奉獻并不因而減少,隨著教眾人數的增多,教主貪欲的擴張,教規制度的日益嚴密,還呈不斷增長的趨勢。因而,宗教奉獻構成了門宦經濟收入的經常內容。
各個門宦教主還大力經營商業。他們在上海、北京、天津、蘭州、西安、包頭等地都設置行莊,購置汽車、駝隊、船隊往來各地,從事皮毛和布匹等商品的販運活動,因而商業收入也是門宦經濟的重要內容。門宦的商業坐商主要面向當地,同時又作為行商活動的據點;行商則主要面向四川、青海、西康等省的藏族地區,遠及全國主要商業城市。經營的內容主要是:從內地把藏民需要的布匹、百貨、糧食等生活必需品及民族特需用品販運到藏族地區,換區那里生產的麝香、蟲草等名貴藥材及皮毛,再販運到內地出售;此外還大規模進行武裝走私活動,販運槍支到藏族、羌族地區換購鴉片,再運出賣給私商。為了穩賺大錢,門宦除了大力結交官府外,還給販運煙、槍的商隊中的每個人都發一桿槍,必要時就以武力強行通過。
門宦同時兼營農、牧、林業以及服務業。門宦經營的農業、牧業、林業及服務業,主要是為保證本道堂教徒食用和修建房屋的需要而進行的,所以帶有自給性質。農業在門宦經濟中所占地位,僅次于商業。因為門宦的教徒畢竟多數是農業人口,口糧得靠農業供給。
從上述可見,門宦是在特定條件下形成的一種宗教與經濟合一的中國伊斯蘭教教權組織。它的經濟具有集體性,又具有封建性質。集體性主要表現在教徒共同占有生產資料、共同勞動以及共同消費等方面。封建性主要表現在教主以集權專制的辦法管理經濟、大家族壟斷管理經濟的上層職位以及販賣鴉片、與反動政府勾結等方面。它的經濟結構中包括兩個組成部分,一個部分是以集體自給為主的自然經濟,一個部分是以商業貿易為主的商品經濟。解放前夕門宦的宗教集體經濟之所以瀕臨土崩瓦解,正是它的封建性與商品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這表明,這種不是經濟本身發展要求、僅憑某種觀念的需要、以宗教為紐帶而建立的集體公有經濟,即便能存在于一時,也不可能長期發展壯大,更不可能使全體成員共同富裕。因為它歸根到底是建立在分散勞動、手工操作的基礎上,這種生產力發展水平和生產行為方式只有私有制的個體經濟能與之相適應。因此,門宦經濟只能被看做是西北少數民族經濟在發展中出現的一種偶然現象。
但門宦所經營的商業,不僅在西北少數民族地區中,就是在整個西北地區,也是出類拔萃的。武裝走私販運鴉片的活動,雖然曾給各地經濟帶來不利影響,但其他的商業活動對西北特別是少數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推動,卻是應該肯定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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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樊圃. 《西北的少數民族》[M]. 上海:新知識出版社, 1956.
注釋
[1]道堂:本來是門宦教主修功辦道的場所,后來成了教主的府邸或莊園;
[2]拱北:指門宦歷代教主及其主要家屬成員的墳墓,是被教徒視為圣地的一種宗教建筑。
[3]《民族知識手冊》第635頁,民族出版社,1988年版。
[4]《中國伊斯蘭教教派及門宦制度史略》,馬通,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72-273頁。
[5]《寧夏伊斯蘭教派概要》,勉維霖,寧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00頁。
[6]《中國伊斯蘭教教派與門宦制度史略》,馬通,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75頁。
[7]《寧夏伊斯蘭教派概要》,勉維霖,寧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0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