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的罾籪

◎ 宮鳳華

水鄉的罾籪

◎ 宮鳳華

俗話說，勤扳罾（音同曾），懶張籪（音同斷）。扳罾的每隔半個鐘頭就扳一次，張籪的一般是隔一夜倒籪。晨光微熹中，靈秀的村姑，撐一條柳葉小船，在河面上，在罾網間輕輕滑過。加上幾只水鳥上下翩躚，頗有詩經中的古雅意蘊。

臨河人家往往用罾扳魚。罾網的四角系在兩根交叉的粗竹竿上，交叉處再系在一根粗竹竿的頂端，在交叉處的十字架上扣著粗大的纜繩，纜繩又連著鐵滑輪，另一端固定在轆轤上。只要扳動轆轤，牽動纜繩，罾網就從河里升起，水花四濺，魚蝦亂蹦。

扳罾時，見網里有跳躍著的小魚，我便用小網兜抄上來，養在河邊的竹簍里。二三寸長的小鯽魚或更小的羅漢魚，只能曬干燉著吃，或蒸熟了用黃醬拌著吃。冬天里，母親煮的水咸菜凍小魚，鮮美麻辣，吃得人鼻尖冒汗，滿臉春色。

有時會扳到大鯉魚、大青鯤、大鳊魚，扳上來時潑剌剌地掙扎。我們大聲歡呼，手忙腳亂地把網扳到岸上放平，再撲上去抱住，如果那魚有四五斤重，便可就轟動全村，成為大家羨慕的好運道。

下籪的人家往往用木棍或竹竿釘在水里做樁，樁附近的水底設有魚籪。魚籪一節節的，每一節都像一個小圓桶，入口有倒刺，魚蝦游進去了，休想再游出來。籪里有時也裝有豬肝、蚯蚓等魚鉺。夜里竹竿上吊著一盞馬燈，應和著天上的星光，波光粼粼，一河的碎銀，閃爍迷離。

有時倒籪時會倒出一條小水蛇，人們就用一根木棍挑起來，再放到河里去，絕不殺生。倒籪大多是小魚小蝦，也有昂刺、甲魚，而龍蝦、長魚蠻多。如今，這些野生雜魚稀少，拎到集鎮上賣，價格不菲。到了菊黃蟹肥的深秋季節，一個早上能倒好幾斤螃蟹。用稻草穿著，拎到菜場上格外引人注目。下籪的人家都有一條小木船，撐船的村姑身形如柳葉一般輕盈纖細，長長的青絲烏魚一樣光亮，竹篙一點，小船在蛋清般的水皮上滑過，留下的波紋如古人書法瀟灑的撇捺。

那時，家鄉的早晨，天剛亮就有人高喊：“賣魚喲！”人們花幾塊錢就能買到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回家煮上兩盤，抿幾口老麥燒，那日子雖清貧清苦，倒也恬淡滋潤。

而今，回到故鄉，很難看到扳罾和張籪的，幾近絕跡。河水變得渾濁了，人們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悠閑的扳罾時光已悄然流逝。光陰帶走了許多悲喜故事，而今，一有閑暇，我就會佇立在家鄉的小河邊，凝望著潺潺流水和青青水草，我多想再相遇那古樸的罾籪，多想再見到那扳罾的老漢和撐船的村姑。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