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中的白閃電

楊芳俠

致讀者

將詩發表在透明皮膚般的墻上

花紋顯現

藍色妖姬的杰作，神秘而誘人

美，是蠱惑，也是毒藥

哦，讀者，跳進去

如同酒鬼在深沉的酒甕

火焰一樣的激情

化作頭顱高揚的蛇，將知音托舉

在這心靈的魔鏡前駐足吧

花瓣一樣的嘴唇，渴望一樣的眼睛

芳香一樣的腰肢

戰栗伴隨至福……

在這陰沉的日子

在這陰沉的日子，你聞到了

失敗的味道——腐爛尸體的味道

你伸出手指想阻擋，可失敗在指縫

自由流動，仿佛無孔不入

這世上有兩種孤獨不能對人說

一是愛的孤獨，二是窮途末路的孤獨

大地之上，失敗與絕望糾葛

泥土深處，空氣總能刺穿種子的核

而你卻不能去，甚至無法靠近——

一只握著金蘋果的不朽之手

這迷人的誘惑啊

在幽冥之界閃耀金光

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是一粒沙，在雞的嗉囊里磨蹭

你的名字是草，在畜生的胃里打滾

你的名字是一團淚，在雨里失去了咸

你的名字啊，怯怯地從墻上滑落

你的名字是被抹去的哪部分

一只無名的蒼蠅被遺忘的琥珀封存

你的名字已病入膏肓

你的名字啊不敢看自己的死

你將再度振翅，鳴叫——

將倦了的頭顱深埋

忘記時光旅途中掀起的褐色風暴

翅膀，閃光的犁鏵已停止高空行進

沉重的浪花凝固，哦，你的痛苦

熟悉的同類已經去得很遠

數個世紀之后

如同遙遠的始祖鳥，在孤獨中

你將再度振翅，鳴叫——

晦暗中的白閃電

在一個又一個世紀的豪雨中

我在，雨并不為我而浩大

我缺席，世界并不消減什么

透明的豎琴戰栗——

晦暗中的白閃電

聽，我歡笑，我哭泣

我是歡喜之圓

我憤怒如箭矢

在時間，我日夜呼嘯

只為穿過你之心

死亡是一束耀眼的白光

死亡是一束耀眼的白光

它圈住頭戴光環的和不戴光環的

于是，暗色的水面升起

逝者熠熠生輝的面孔

哦，曾混跡在蕓蕓眾生中的人

瞬間綻放成奇異的蓮花

死亡適時地托舉

久負盛名的和籍籍無名的先生和女士

瞧，光環下的人和黑暗中的人

每個人活著，仿佛已經太久

一旦一去不返，世人的愛卻如饑似渴

結束了，沉重的睡眠蓋上你的臉

耶穌活著，世人煩他，恨他

耶穌死去，世人依著他活

他是支柱，地板，屋頂和天空

耶穌用虛無之唇發出無私的邀請

來，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

讓我神圣的話語帶你們飛翔

詩人在白晝勞作如在黑夜摸索

一盞燈在額頭燃燒

愛之火焰在灼燒后的印記將他標志

因愛而獲罪，緣愛而救贖

活著，帶著枷鎖和荊冠孤獨前行

仿佛只為那束神圣白光的加冕

我聽見沉重的命運交響

車破舊，老牛已衰老

眼神呆滯卻倔強

低著頭拉車

車上有破爛和生活

有一切，需要和不需要的

拉車，從天明到天黑

從出生到入死

它的詞典沒有叛逆這個詞

聽不見風聲和火焰

不急 不躁 不怨 不怒

一架車一頭牛的哲學就是順從

感謝軛和鞭子，感謝來自命運的饋贈

深深地看一眼生活，風彈奏一把老骨頭

日子緩慢，深深的轍痕里

我聽見沉重的命運交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