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知府胡林翼的濃濃貴州情

胡林翼（1812-1861），字貺生，號潤芝，湖南益陽縣泉交河人。道光十六年進士，歷任安順、鎮遠、黎平知府，任上勸課農桑、參劾貪吏、打擊盜匪、判案立斷、為民伸冤之政績顯赫。在貴州為官，他對貴州當地的山川風貌、民風民情亦有深入的了解，且飽含深情。后遷任湖北按察使，升任湖北布政使、署巡撫。

飄拂在舞陽河上的霞霧紫煙迷離空濛，鎮遠知府胡林翼的身影若隱若現、若即若離……

胡林翼啊胡林翼，當代貴州人對不起你啊！你是何等的人杰，可在當代貴州人的貴州歷史人物輯錄中卻無你的留痕。你在安順、黎平、鎮遠任知府，當代的貴州人忽略不計。人們為了獵奇，寧愿在黔東南諸如岑鞏之類的地區尋找陳圓圓的墓地，也不愿為你多著筆墨。還是四川人重情重義，貴州織金人丁保楨在四川為官興修水利，川人在都江堰為他塑像。當然山東人更是豪爽仗義，為丁保楨殺太監安德海的壯舉，將丁保楨之墓永存濟南，不讓丁宮保魂歸故里。

貴州人是怎么了，因為你胡林翼祖籍湖南益陽，就對你在安順、鎮遠與黎平任上勸課農桑、參劾貪吏、打擊盜匪、判案立斷、為民伸冤之政績不屑一顧？當代的貴州人，提及胡林翼，十問九不知，更不知你胡林翼在貴州留下的顯赫事跡。然而，你胡文忠公聲名遠揚，赫赫聲威，你率鎮遠600團練出黔，爾后成為湘軍領袖，且著述頗豐。文武之道，你一張一弛。你既是晚清三大中興名臣之一，又被人們美譽為兵圣。曾國藩說：潤芝（胡林翼）之才勝我十倍。蔡鍔將軍說：“曾、胡兩公，中興名臣中錚佼者也。”至于蔣公則說：崇拜胡公之心，過于曾公矣！

胡林翼（1812-1861），字貺生，號潤芝，湖南益陽縣泉交河人。道光十六年進士，歷任安順、鎮遠、黎平知府。后遷任湖北按察使，升任湖北布政使、署巡撫。謚號文忠。

道光二十九年，胡林翼到鎮遠走馬上任，當時鎮遠府轄之地，民風強悍，匪盜出沒無常，胡林翼初到鎮遠，知悉此地情狀后，深感棘手。但胡公為官一任“不敢潦草塞責，亦不敢粉飾欺人”。他深入山區，考察之細，遍及山寨。在他看來，貧窮的山民受到層層盤剝，因而饑寒起盜心，加之山區森林茂密，山勢陡峭崎嶇，官兵根本無法抓捕，以致“每剿必拒，每拒輒勝”。而胡林翼經過詳細考察之后，感到寨中之人“不盡為盜”，其中良好亦有。胡公讀圣賢書，頗具悲憫情懷，他感到如果“良莠不分，概予剿辦”，是傷天害理的。因此，他采取分別對待的措施，通過調查，將行為端正，沒有犯法的人，秘密登記入冊。另一方面又增加哨卡嚴密防范，適時派出巡邏予以威懾。此外還花費錢銀雇傭當地人提供線牽，對搶匪實施跟蹤追捕。

胡林翼在鎮遠的治安之策，是以民治賊，以賊捉賊。果然他的新奇之計，將鎮遠一帶治理井然。

其實，只要是人中俊杰，處理問題自然因時因地因人而不同，不會保守平庸。胡的治理策略變化多端，蓋因綜合思考，不拘泥陳規陋習。加之他有悲憫情愫，家國情懷，故能超拔高邁，做出經邦安民的善事。事實上，胡林翼在貴州政績顯著。他曾在安順府任上有斷案如神的美譽，稱為活包公。彼時，他每天上堂，只要訴訟文書呈上堂來，便“立與剖斷”。他在安順清理累積的案牘多達300多件，受到民眾普遍贊譽。

胡林翼在貴州為官，他斷案裁斷不是就事論事，他的看法立意高遠，穎悟別致，通達性理。他說，審理訟案，目的是使訴訟不再發生。因而，懲賊與愛民在審案中不能偏頗。應探究案發的根源，特別是地方官吏私自攤派徭役最多的地方，就是最煩擾百姓的危害之地。對于地方官吏的私自攤派與層層盤剝，胡林翼最是痛恨。這也是他在審案時超出一般官吏對下層草民悲苦的同情與悟達。為此，他采取措施，把應該派去做官府徭役之人的姓名和人數在城鄉集市張榜公示，以五人為一組，讓他們簽訂連環保證責任狀，以免逃跑或有遺漏的情狀。這樣凡榜上無名的，都不是官府委派的，如果有人借官府徭役之名訛詐勒索，準許鄉里百姓舉報檢舉控告，對敲詐勒索者、冒名欺騙者加重懲處，依律治罪。

胡林翼對訴訟的了解甚為深刻，他說“訴訟之累，勝于水火。”貴州的士民，雖本有淳樸之心，但性好訟，鼠牙雀角，細小之事，意氣之爭，也涉訴訟。此舉讓衙門的官吏趁此機會，多方刁難，或索賄受賄。因此，片紙輸贏，輒費干百萬不易獲得之錢鈔。而連年累月固結不解，以致傾家蕩產。

由上可知，胡林翼對訴訟之苦不僅在細節上動足心思，予以妙法化解。且立意高遠，從制度層面予以考量。即使在當下，也比唯上司馬首是瞻的各級官員對法之理喻深刻。

胡林翼在貴州為官，日久生情，他對貴州當地的山川風貌、民風民情亦有深入的了解。鎮遠是湖南及中原至貴州、云南的必經道口。南來北往的人流，商賈、僧侶、道人、儒士、農民、樵夫穿梭往來。從明成祖朱棣在貴州建省以來，鎮遠均是貴州的交通樞紐。水陸交通的便利使鎮遠商貿發達，文化昌繁。嘉靖年間，《貴州通志》記載，鎮遠府的稅收高居全省之冠。有“東連沅靖、西抵涪渝，作湖廣之唇齒，扼盤瓠之喉襟，商賈貿遷，居民輻輳，實西南雄勝之地”（見《大明—統志》）之說。清初，鎮遠航運得到重視，河道疏通后，舞陽河通航，兩岸風光無限。在清澈的舞陽河畔，有“三教合一”的寺廟——青龍寺。這青龍寺屹立于舞陽河岸，梵宮廟宇與儒學書院融為一體，層層疊加的寺廟宗祠建筑錯落有致，青磚灰瓦覆蓋的古樸厚重從湘贛建筑結構的雕花門窗中釋放出儒釋道文化的紛然雜陳。胡林翼閑暇之余，也曾留連于寺廟、書院的四合院內。這鎮遠青龍寺，既有儒家的紫陽書院，又有佛教的中山寺、青龍寺、觀音殿，還有道家的萬壽宮、青龍洞、呂祖殿、紫陽洞、中元洞，真是儒釋道“三教合一”。在這寺廟集群內，既有道觀戲臺，道教各派，太乙全真，道巫混雜；又有書院墅館，孔孟程朱，儒教理學，化德布仁。就是在佛教寺院，亦有凈土與禪宗，禪凈合流，蔚成一體。從外觀看，整個青龍洞、青龍寺傍水依山，在青山綠樹的掩映中隱然屹立，特別是清晨或黃昏，河面上升騰起氤氳之氣，飄渺空濛，青山、綠葉、黑磚、灰瓦、斗拱、雕窗、石獅、門楣、檐頂、飛角，被水上石造拱橋托舉，構成峰巒疊翠與灰瓦檐頂的水墨框景，堪稱隱藏在西南邊陲中的江南山水景象。其山色的靈秀，河水的清澈比之江南獨具一格，更勝一籌。

然而，貴州人在贊嘆鎮遠舞陽河的嫵媚時，卻對自己無限風光的冷寂與鄰省鳳凰沱江的熱鬧非凡大惑不解。經了解鳳凰古城的旅游商業運作模式后，鎮遠人酸溜溜地說，鎮遠舞陽河兩岸山勢雄峻秀美，河水清澈碧綠，沿岸云飄山際，鷺宿沙洲，蟬嗚林梢，整個自然環境幽美靈秀，比之吵鬧喧囂的鳳凰沱江，自然風光不在話下。可是，鳳凰古城宣傳有方，加之古城大文豪沈從文的影響，因此，鳳凰名氣遠遠大于鎮遠。

其實，貴州人、鎮遠人的上述想法太過狹隘。你說鎮遠沒有名人，沒有沈從文，名氣比不過鳳凰，那，鎮遠知府胡林翼何許人？胡林翼的名氣還不夠大嗎？那也僅僅是我們貴州人認為不夠大。連官至軍機大臣、身居相國地位的晚清重臣張之洞當年也要借用胡林翼之威名，以胡為師而博取醇親王的信任。左宗棠又是何等的人物，他受胡林翼7次舉薦而念念不忘胡的伯樂之恩。至于胡林翼本人，他對第二故鄉貴州是難以忘懷的，在胡林翼的家書中，書寫貴州情狀與景象的占其書信的三分之一。從胡家書的字里行間，我們已經嗅到了墨香飄散出來對貴州的濃濃之情。胡多次給親友的信中提及貴州的山川風貌以及他在貴州為官仕途的生存景狀。胡林翼在給其弟的一封信中曾說：我到貴州已經很長時間了，貴州本來是父親在世時擔任官職的地方。這里的社會風俗習慣早已聽說，且已經習以為常了。貴州雖然是土地瘠薄之地，然“獨有取黔者”，我偏偏要來貴州。這是因為貴州的官吏們還能用禮義而不是錢物來對待上級。用禮義說明懂得自重，不用錢財說明他們已知體恤百姓，因而治理“庶幾可冀”。我到這里做官，遇到一些家境貧困的能人士子，即遇“貧瘠之士，當可以保清白風而不致負國。”當初，在我到達貴州時，我曾去先祖墓地，發誓竭盡全力為貢獻自己的一片熱忱，而要竭盡職守，“恪恭將事，以報知遇。”如果我有貪污受賄一文私肥己家，神明懲罰我。

以上是胡林翼于道光二十七年書寫給其弟的《告為官黔省之用心書》。此書文辭簡略，字字真情，對貴州的希望殷殷切切。在胡林翼的家書中多次提及貴州山川風物，山色美奐，山民質樸，士子清白。因此，可以說胡林翼對貴州是飽含深情的。然而，貴州人卻忘掉了這位顯赫的歷史人物。是不是大山之間的間隔太過逼仄，使我們眼界不夠開闊，必須找祖籍在貴州、出生在貴州的才算是貴州的歷史文化名人？事實上，黔省本來就是化外之地，即令苗族先民也是遷徙而來。因此，只要在貴州生活過，只要對當地有貢獻，就應給予關注予以紀念。張之洞在經略武漢時，曾去拜祭胡林翼祠，他對胡公祠之凋蔽懊喪不已，誓言重建輝煌。可他也沒想過，他的出生地貴陽、成長地安龍也沒有修建紀念他的祠堂！

貴州人是怎么了，鎮遠人是怎么了？

鎮遠要開發旅游，有無限的風光！但要造福一方，為何底氣不足？難道沒有沈從文，就自愿甘拜下風？沒有沈從文，鎮遠有胡林翼啊！胡林翼是鎮遠的知府，他對這里的山山水水甚是熱愛，一草一木總關情，他不認為自己是外人，貴州人卻偏偏要把他推出山界之外？

何為故鄉？何為鄉土之情？這已不僅僅是胡林翼一人之困，一人之情。這，的確值得當下的貴州人或者是祖籍不是貴州的貴州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