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ome
大連的海濱極富有浪漫氣息,尤其是在旅游的淡季,海灘上沒有幾個人的時候,我可以在海邊坐上很久。我也喜歡沿著濱海路徒步。濱海路許多段位于半山腰,站于此我得以眺望大海。我醉心于一些小島。它們隱隱約約地顯現,其輪廓打破海天交界線水平的單調,仿佛是心電圖上的一次心跳。我曾到網絡地圖上去查找那些島的名字,卻是徒勞。其實,沒有名字也好,尚未被定義的東西才具備無限的可能性。我總是試圖把所謂“藝術”帶到那里,讓那里在未來成為一個獨立的藝術空間。但那個島上或許還十分原始,也許尚不存在人和人類的文明。“藝術”這一概念本來就令人懷疑。當它登島,就會被瓦解得蕩然無存。而正是通過此種方式,我們才有機會重新思考藝術,重新構造出一個世界。
我將無名之島擬制為一個獨立空間,以期通過小島與存在于現實中空間之間的相互映射,動態地構建出一種空間詩學。無名之島拒絕外來的“藝術家”和“作品”。藝術家不再是社會分工產生的一個職業稱呼,它來自一種內在的自覺。即便是一個公司白領到島上生活和創作,他也將被賦予藝術家的身份。島上的作品,必須生產于島上。外來作品不能被帶入島中,島中的作品也不允許離境。作品無法與特定的時空脫離,它們不會被允諾保存在一個白色的安全的房間中,它們只是島的一部分,構成島這一有機體的元素。暴風雨會不時地摧毀這個島上的一切,而這卻并不要緊。只要我們活著,只要我們辛勤地創作,我們就會進行重建。這里歡迎瘋子、歡迎詩人、歡迎外星人,唯獨不歡迎自詡為藝術家的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自證其身。
無名之島將切斷來自陸地的圖像、信息。所有上島的人將要帶著文明來到野蠻的地域,為的不是改造、不是創造,而是為了大膽地懷疑、大聲地嘲笑。在當下,我們不停地質問自己:“何處是我家?”。故鄉的概念已經動搖,甚至變得可笑。地域的表面區別正在變得越來越小,爆炸的信息流不停地彌合著迥異的文化。藝術家難以講出鄉音、方言,大家都以一種“世界語”來交流。既然故鄉無存,何不到無名之島來呢?
當然,無名之島只是一個烏托邦。或者說,無名之島倘若存在,將更危險,因為它有可能只是成為了現實世界的副本,成為了一個被完全控制的王國。當我試圖幻想它、描述它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拒絕將它定義為“我的”,我想把獨裁的罪責推脫給別人。可我仍然堅信,在全球化之海中,我們真的需要無名之島。此時的無名之島將作為一個實驗場,它將成為我們真正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