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

張海榮

下輩子

選了好久下輩子

就做一條路吧

一面靠山一面臨水

比山低些比水高些

讓后代們在上面

向上可以登攀

向下可以漁魚

向前可以呼嘯

至于向后

也有無限的可能

雕

我是一只有口無心

脫胎于泥巴的罐子

你是一把瓷實的錘子

我蒙頭蒙腦地海吹

你就輕輕地把我敲打

我們的關系有了裂痕

就像罐子壁上出現的裂紋

我狂言漸少因為你已

破壞了我的完美

我恨你為什么不把我敲碎

讓我死得悲壯而酣暢

而你有得是耐心

適時適度地把我敲打

一次次地讓我飽受撕裂的痛

我傷痕累累遍體鱗傷

直到有一天

我發現你停工多日

我也沒有了發宏論的心事

我們的關系卻越來越親

就像罐子壁上的冰裂紋一樣

精美絕倫

傳說

我對兒子講我小的時候

村前的這條河很大

河岸邊的水渦洞

秋后都能漚麻講完這些

我自己笑了

我突然想起父親曾對我講

他小的時候

村前的這條河很大

夏天過河總得讓人背

父親還曾說不過

那時候比老輩人小多了

老輩人曾在河里安裝著水磨

一村人磨面都靠這條河

我繼續講完這些時

兒子面對著干枯的河床

笑了

年邁的井

年邁的井

依然沒有轆轤

而族人為它

罩上了美麗的華蓋

天上的云朵丟了面鏡子

風中的葦葉子找不到了姨娘

好在

年邁的井

還是滿口滿口地漾

那新鮮如初的水

依然能照見每一個人的童年

那咕咕的涌水聲

依然像夢想的鬧鐘

催促著每一個鄉親

莫要在這井臺上停留

責任編輯：王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