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民服務

陳黎方

（廣州大學 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10006）

時間：公元2015年某月某日

地點：南方某一省城

劇中人：

楊繡：女，45歲，某火車票代售點售票員。

李璐璐：女，22歲，某百貨商場店員。

男顧客：30歲左右，打工的外省人。

女顧客：40歲左右，穿名牌服裝，戴高級墨鏡的有錢人。

第一場

【布景：一間窄小的售票廳。右邊一扇門通外面，門后掛著一件黑色女外套和一款半舊的黑色女包。房內(nèi)售票窗口旁邊是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桌上是電腦，電腦旁邊有一只水杯。正對售票窗口的墻壁上掛著一個時鐘，指針指向16:50，墻角有一臺飲水機。外面售票窗口上方貼著一張白色橫條，上面是醒目的紅色字體“營業(yè)時間：9:00—17:00”。

【開幕時，楊繡坐在電腦前噼噼啪啪打著鍵盤，她伸手去拿水杯，發(fā)現(xiàn)杯子是空的。

楊：煩！煩！（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接水）這么一間小房子，真要把人憋死了。（喝了一口水）這都十一月了，聽說北京都下雪了，這里還在防中暑呢。（走回位子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張紙扇起來）熱的我出了一身汗，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看了眼鐘表）喲，該下班了（放下水杯，開始關電腦，整理桌上的東西）。

【男顧客背著包急急忙忙趕來。

男顧客：大姐，我要買一張去成都的車票，今天晚上六點的那趟。

楊：下班了

男顧客：（看了看白橫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這還不到五點就下班了，大姐，我有急事，您幫幫忙。

楊：你沒看電腦已經(jīng)關了嗎？

男顧客：大姐，我真有急事，您就幫幫忙吧！

楊：你要真有急事，就到火車站買去，那里二十四小時都有票。

男顧客：我在這兒買了票就剛好能趕上六點那趟火車，去火車站還要排隊，就趕不及了。

楊：那你說怎么辦，我已經(jīng)下班了。（拿下門口的衣服和手提包）

男顧客：你明明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

楊：可是我已經(jīng)把電腦關了。

男顧客：電腦關了可以再打開。

楊：憑什么，我這電腦一打開可就算是加班了，我從來不加班。

男顧客：大姐，你提前下班就是失職，請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男顧客：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你現(xiàn)在就沒有做好你的本分工作。

楊：我說過，我已經(jīng)下班了。（看鐘表）你自己看看，已經(jīng)五點五分了。

男顧客：我剛來的時候還不到五點。

楊：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我的工作已經(jīng)結束了。

男顧客：大姐，你可真會狡辯，你要是在我來的時候把票賣給我，在你工作結束之前，我就已經(jīng)拿到票了。

楊：想買票就早點來啊，磨磨蹭蹭的，我沒有義務等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男顧客：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講理，看你一把年紀了，難道沒聽過為人民服務嗎？

楊：你說什么！一把年紀？！

男顧客：作為服務人員，你該明白顧客至上的道理。如今這個社會，賣東西的是大爺，買東西的倒成了孫子，花錢買臭臉，這都成什么了。

楊：你再說一遍……

男顧客：我就說了，你能怎么著，你這樣的人，都是被慣的，一身臭毛病。

楊：保安！保安！

男顧客：用不著叫保安，我還不稀罕呆在這兒呢！

【男顧客氣憤地離開。

楊：哪里跑出來的神經(jīng)病，我在這里賣票七年了，還沒有人敢這么對我說話！哼，下次別想在我這里買到票，有票也不賣給你。

第二場

【布景：一家高檔服裝店，店里掛著漂亮的衣服。門口是收銀臺，旁邊有一個很大的試衣鏡。

【李璐璐在整理貨柜里的衣服。

李：哎，一天才賣出去兩件衣服，還是便宜貨，都不知道那些有錢人去哪兒了。

【楊繡從門口經(jīng)過，看到店里的衣服，忍不住走了進去。

楊：這衣服真漂亮！

李：（熱情地招呼）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些什么？

【楊拿起一件紅色外套，左看看，右看看，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

李：這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您穿起來一定好看。

楊：這么好的料子，不便宜吧？（翻看衣服上的標簽）天吶，1800，這么貴！

李：這么好的衣服當然貴了

楊：小姐，能便宜嗎？

李：（上下打量楊）我說這位阿姨，你沒來過這里吧！

楊：我來過啊，我每天上班都從這兒過，天熱的時候我就走這里面，涼快！

【李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繼續(xù)整理衣服。

楊：小姐，我問你話呢，能便宜嗎？

李：這里的衣服都是名牌，不講價，你要買不起就別亂摸，臟了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楊：你這小姑娘，怎么說話的！

【李不搭理楊。

楊：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小店員嗎，又不是你家的，橫什么橫！

【楊氣憤地離開，與迎面而來的女顧客撞在了一起，兩人摔在地上。

楊、女顧客：哎喲！

楊：沒長眼睛啊，怎么走路的。

【女顧客急忙站起來，扶起楊。

女顧客：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楊：（試著站起來發(fā)現(xiàn)扭到腳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哎呀，疼死我了，（掀開褲腿看）腫了，我怎么這么倒霉啊！

女顧客：你還好嗎？

楊：腳都扭了，能好嗎？你說，怎么辦吧？

女顧客：（看看四周）我先扶你起來。

【女顧客扶著楊向服裝店走去。

女顧客：小姐，你好！

李：歡迎光臨！（看向楊）又是你，你怎么還沒走？

楊：我倒是想走，能走得了嗎？

女顧客：（拿下墨鏡）小姐，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女士，害她扭傷了腳，她能在你這里坐一會兒嗎？

李：（看了看楊，又看了看女顧客，把女顧客拉到一邊）小姐，我看她不是好人，一定是看你穿的這么貴氣，想著訛你錢呢！

女顧客：不會吧，剛才真是我撞到她了

楊：哎喲，疼死了……

李：這種人我見多了，誰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往你身上撞的！你可千萬別上當，看我把她趕出去。

女顧客：別……

李：喂，你別裝了，我這店里來的都是貴人，你在這兒坐著多寒磣！會影響我賣衣服的，趕緊走，不然我報警了。

楊：寒磣？報警？（楊站起來沖到李面前，一下子又跌坐在椅子上）你報你報，我等著！平白無故被撞傷了不說，還被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瞧不起，我等著警察來給我主持公道。

李：好，好，要等警察來是吧？（拿出手機）看警察不揭穿你這個訛人的騙子！

女顧客：算了算了，這事都是我引起的，小姐，請你不要報警，真是我撞傷了她。（走到楊面前，遞給她一張名片）這位女士，對不起，這是我的名片，我會負責你的醫(yī)藥費，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去醫(yī)院，你看行嗎？

李：這當然好，不過……我可不是要訛你，你害我受傷，當然要負責我的醫(yī)藥費。

女顧客：好吧，既然這樣，我打電話讓人來接你。（掏出手機）喂……小陳……我這里有點意外,你上來一下……好，就這樣。（看著楊）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李：（逢迎地問）小姐，您進了我的店就是緣分，這里的衣服都是名牌，要不您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女顧客：謝謝，不用了。

李：不客氣不客氣，買不買您先看看，說不定有喜歡的呢，是不是！（拿出一件外套）您看這款，很適合您的氣質(zhì)呀，穿上一定好看。

女顧客：謝謝，真的不用了。

李：沒關系，還有其它的。（又拿出一件）這件呢？

楊：人家都說了不想買，還這么殷勤，真勢利。

李：又不是讓你買，呵，你想買也買不起呀！（拿出楊之前挑選的那件紅色外套）您看看這件怎么樣？既時尚又靚麗，您摸摸這料子，多舒服！

楊：真是世風日下喲!

李：你什么意思？

楊：沒什么意思！

李：有話你就說清楚，別在那兒嚼舌根子。

女顧客：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楊：我又不認識她，能有什么誤會，不過這位女士，你別看她這么熱情，你要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進來，她壓根就不搭理你，說不定還會把你當成叫花子趕出去呢！那……就那件衣服，剛才她可是連摸都不肯讓我摸的。

李：你出去，出去，別在這兒影響我做生意。

楊：我是這位女士帶來的，你要趕我出去，就先把她趕出去。

李：你……不可理喻！

女顧客：你喜歡這件衣服？

楊：喜歡又能怎么樣！窮人，買不起！（白了李璐璐一眼）

女顧客：小姐，請你把這件衣服拿給這位大姐試一試。

李：什么！給她試？

女顧客：是的，拿給她試，就算是我的歉意。

楊：不不不，這不太好，你已經(jīng)負責我的醫(yī)藥費了，我不能收你的衣服。

女顧客：這沒什么的。小姐，請你拿給她試一試。

李：我……我還是找一件您喜歡的吧，這件衣服……并不適合她。

女顧客：不了，我沒什么要買的，如果你不肯賣的話，我們這就離開了。

李：不不不，我當然要賣的。（拿了一件遞給楊）

楊：這怎么好意思呢！

女顧客：你去更衣室試一試吧，一定很好看的。

楊：這……好吧。（看著李）還不扶我起來，作為一個服務人員，就該知道顧客至上的道理，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才是正理，不然，我有權利投訴你的。

李：（尷尬地賠笑）阿姨，之前都是我年輕不懂事，您別見怪啊，既然這位小姐要替您買單，那您就是我店里的顧客，就是我的上帝，您慢點，我扶著您。

楊：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呢！（邊走邊說）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喲，想我年輕的時候，那賣東西的見了買東西的就跟見了親爹媽一樣，那叫一個熱情如火，哪像你這樣的。為人民服務可是毛主席的教導，小丫頭，記住了嗎？

李：阿姨，我記住了，您快進去試衣服吧！

【李扶著楊進更衣室，李在外等候。

李：讓您見笑了。

女顧客：沒什么的，這種情況，我見多了。

楊：小了！有沒有大一碼的？

李：有有有，我這就去拿（重新拿了一件遞進更衣室里）。

【楊從更衣室走出來。

李：呀，真好看，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就像是為您量身定做的一樣。

【楊站在試衣鏡前左看看，右看看。

女顧客：確實挺合身的，（從包里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李）麻煩了。

李：不麻煩，這是我的工作。（李走回收銀臺結完賬，把卡交還女顧客）希望您下次再來。阿姨，要我把這件衣服包起來嗎？

楊：啊，哦。

女顧客：大姐，就這么穿著回家吧，你丈夫見了一定會眼前一亮的。

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樣吧，醫(yī)藥費我不要了，這件衣服的錢足夠十次的醫(yī)藥費了。

女顧客：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手機鈴響，女顧客接聽）小陳啊……在樓下……好的，我們這就過去。大姐，我的司機已經(jīng)到了，我扶你過去吧。

楊：好，謝謝你呀！

【女顧客扶著楊走出服裝店。

李：歡迎下次再來！

楊：如今這個社會，賣東西的是大爺，買東西的是孫子，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