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雨晴
(武漢大學 藝術系,湖北 武漢 430072)
簡論日本電影中的季節美學
胡雨晴
(武漢大學 藝術系,湖北 武漢 430072)
從日本傳統文化中繼承下來的對大自然的獨特感觸形成了季節物語的人文情結,并在日本電影中有豐富的呈現。在眾多的日本影片中,自然界的物色呈現不僅僅是背景烘托,更多體現為內容的寓意表達。
日本電影;季節物語;美學
日本列島四面環海,四季都有美麗景色,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中生活的日本人對于大自然十分依賴,也逐漸形成了對大自然細膩敏銳的感受。在日本文學詩歌中“季語”的運用往往包含優美的季節景物的描寫,季節感濃郁。承襲日本文學中的自然觀和季節感,日本電影中也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季節審美特性。各個季節的代表性自然物象表達了生命體驗與感悟。
(一)春季之櫻花
各個季節中的自然現象如春花秋葉冬雪等作用于人的主觀心理產生天人感應物我合一情景交融的唯美意境。在每年春季的三四月份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作為文化符號象征的櫻花在日本電影中是不可或缺的元素。櫻花除了其自身的植物屬性,更多地被寄托了民俗信仰和被賦予了能夠表達抽象特殊意義的“所指”。影片《入殮師》中導演用長達半分鐘的鏡頭拍攝櫻花漫天飛舞的景色,接下來告知了男主角大悟,從小就離開他一直未回家的父親去世的消息,他還未回想起三十多年未見的父親的面容,就已經天各一方。就像櫻花的花期如此短暫,還未能細細欣賞就已凋零,開得最絢爛之時就是其凋謝之時,漫天櫻花雨讓最美的景色在人們的記憶里成為永恒。巖井俊二導演的影片《花與愛麗絲》﹑《四月物語》中都有櫻花飛舞的鏡頭,在春天,在四月,草長鶯飛櫻花漫天的季節,青春期的暗戀情愫﹑年少時的懵懂愛戀,畫面唯美充滿詩意,卻總有一股淡淡的憂傷縈繞心頭。櫻花作為春季獨特的景物參與到影片敘事和情感氛圍的釀造中,季節表現與影片抒情之間建立了一種微妙細膩的聯系。
(二)夏季之大海
在北野武的電影《菊次郎的夏天》中,夏天不再那么炎熱而是多了一絲清新和靈動。影片描繪了一幅孩子眼中的夏日風情圖,蔚藍色的大海,閃爍的星空,蛙叫蟬鳴,漫山遍野的綠色,菊次郎善良溫暖的內心也慢慢呈現。綠色是生命力的象征,在這部以綠色為基調的影片中,大男孩和小男孩相遇在這個難忘的夏天里,一起成長,一起面對充滿希望﹑嶄新的人生旅程。在影片《花火》結尾處,男主人公西帶著白血病晚期的妻子平靜地在海邊感謝生命,并在海浪聲中選擇了人生落幕的方式。生與死的美好﹑沉痛﹑輕易與艱難都躍然于熒幕。正如影片的名字一樣,生命之花﹑生命之火既絢爛又短暫。大部分日本電影中所表現的夏季并沒有現實中那么浮躁和炎熱,更多的是一絲平靜和一份沉思,迎著海風,傾聽著海浪,眺望著海平線,對人生多了些許感悟。
(三)秋季之紅葉
小津安二郎的影片《晚春》﹑《早春》﹑《小早川家之秋》等都以季節命名,主題大多是以小津一直所關注的描寫以父母與兒女之間的關系和感情為主線流露出綿綿悲愁的物哀之情。他的電影集中表現出在日本傳統文化中以家庭為核心對生命敏銳獨特的沉思,鏡頭中經常借助一些自然景物等空鏡頭穿插其中,形成了一種與生命的對照和轉化。在《晚春》和《東京物語》中出現的“明天又將是好天氣”臺詞,從中能感受到又似溫暖又似寂寞之情,家庭生命恰如自然季候一般遵循著生生不息的原則。小津電影中以安靜緩慢的節奏表現日本傳統家庭中兒女在時間的錯失中造成無法挽回的失落,父母在晚年時期孤獨與無助的飄零之感,用長鏡頭和固定鏡頭拍攝體現了真實時空的連續性和客觀性,綿綿的哀愁動人至深。家庭成員從出生成長到離世這項生命法則,猶如樹葉在秋天變黃枯萎飄落一樣。小津在電影中融入他自己的生命倫理觀,也揭示了藝術家在藝術創作活動中的審美心理特征,一方面是對外部世界的觀察體驗,另一方面又是內心的自我寫照,充分體現了精神的流動變化,秋季向來充滿的悲涼之感與影片中家庭的式微﹑生命末尾的孤寂相應和,使情感得以充分﹑形象地表現出來。在北野武的電影《玩偶》中,黑社會大哥被槍殺的鏡頭里并有血腥的場面,而是一聲槍響一片火紅的楓葉飄落入河中流走,用自然畫面的鏡頭賦予死亡獨特的美。
(四)冬季之白雪
在日本電影中,大自然之美﹑自然物色之美與人物內心情感相互映照融合。巖井俊二導演的《情書》的故事發生在冬季,片中用唯美的鏡頭﹑在一連串回憶里再現了導演對愛和生命的深刻表達,使寒冷的冬日有了一抹溫情。女主角博子在白茫茫的山上呼喊:“你好嗎?我很好!”。通過情緒的宣泄正視人生中的不幸與痛苦喚醒強大的生命感,在朦朧潔白的雪山中凈化了情感世界。在北野武的電影《玩偶》中,我們可以看到故事敘事是一個完整的四季,片中的一對男女走過了迎著漫天櫻花飛舞的春天,吹著海邊清爽風的夏天,踩著絢麗火紅楓葉的秋天,踏著潔白寧靜的雪的冬天,最后一同死去。季節在電影敘事中表現了一個完整的時空,四季的流轉與人物命運達到高度契合,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生命過程。影片中平行講述的三段愛情故事都是以死亡結束的。“日本民族的美學是一種殉教的美學,它以死亡和消逝為不可回避的歸宿,在這種必然覆滅的命運中展現殘酷的詩意,認為只有這樣的美才能動人心魄。”①季節在片中不僅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同時作為一種敘事手段將人物的命運﹑心境﹑情感等融合在一起,深沉而動人。在影片《入殮師》中,季節同樣也參與了敘事,在片頭主人公大悟因樂團解散回到鄉下時還是冬天,片尾已是櫻花爛漫的春天。季節的轉換表現了故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六個月內,此時的冬天并不意味這消逝或死亡,而是新生和希望。主人公堅定了對入殮師這份工作的選擇,從晨霧中走出,迎來了自己人生的春天。
季節元素在日本電影中或多或少都占據著一定的分量,作為背景參與敘事或融入情感參與抒情都體現了在日本電影中季節審美的重要作用。春夏秋冬四季以其特有的季節物色作為情感的觸發點引起觀眾的共鳴。大自然給人類提供了廣闊的審美之域,季節通過時間和空間轉換表現其內在韻律,從而引發人們對于人生哲理和生命意識的感悟。
“審美心理學認為,客體對象與主體的審美目的﹑精神需要產生一定的價值關系時,主體才會產生特定的審美態度和情感體驗。”②季節所營造出的空間感構建出審美的意境,傳遞導演的審美意識,觸發觀眾的情感滿足其審美需求。在日本的一系列純愛電影中季節元素作為表達情感的媒介產生著重要的作用,這種方式同時也影響到周邊國家如韓國,在韓國導演樸贊郁的《復仇三部曲》中,結尾都會出現一片遼闊的雪地,意味著人性的復蘇以及新的希望。
在中國較早的詩歌中我們也能發現一些關于季節物色觸動情感的景物,如梅蘭竹菊等,都暗示了其所在的季節以及本身所具有的植物特性給人們對于審美人格境界的啟示,像梅花高潔傲岸,蘭花空靈優雅,竹子虛心有節,菊花冷艷清真,但其大多出現在詩詞及書畫中,在影視作品里并沒有過多地指涉。相比于日本,他們對大自然的感觸更為敏銳,對于季節中的生命感理解得更為深刻。日本電影繼承了日本文化中的這種溫和纖細,把自然和人生融入進鏡頭熒幕中,賦予了季節獨特的審美特性,其對于周邊國家及自身文化的影響都是深遠的。
季節物語成為日本電影藝術家們歌詠生命情懷的典型意象,賦予影片重要的文化價值,值得我們做進一步研究。
注釋:
①熊曉霜.殘酷的詩意:玩偶[J].當代電影,2004(1).
②黃江平.論審美創造中情與景的互動關系——從四時遞嬗看詩人審美情感的變易[J].社會科學,2000(5).
J905
A
1007-0125(2015)08-01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