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羊

龔房芳

“不要這樣對我——”頭羊掙扎著說出半句話，就被意識帶到了模糊的邊緣。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趴在羊群里，他們是那種需要保護和照顧的群體。

頭羊不甘心地抬起頭，努力繃直還在顫抖的四條腿，支撐起原本輕盈現在卻沉重無比的身軀。伸長了脖子，頭羊看向羊群的前方。那兒，現在另有一只頭羊威武地站立著，正以國王巡視天下的姿態俯視大家。

“天哪！”頭羊再次站立不穩，除了四肢發軟，他還感覺頭腦嗡嗡作響。“他不是頭羊M745，我才是！”頭羊拼盡全力，企圖讓自己的怒吼聲更響亮些。

很可惜，他的聲音沒有預期的大，羊群里傳來的回復更讓他絕望：“是的，我們也知道那不是M745，那是M745S，你的仿版。”

M745呆了呆，終于把憤怒和絕望轉化成體內的一種無形力量。

慢慢地向前靠近，M745終于看清了那個冒牌貨的面目。按理說，頭羊的頭頂應該有個虛擬的王冠，那個王冠，在群羊的心里。

可現在，這位M745S竟然把那本來不存在的王冠戴在了頭上，讓“無冕之王”成了“有冕之王”。

再看那王冠，肯定跟群羊心里所想的不一樣：重金屬打造的角飾把羊角的尖都包住了，散發出水銀一般的光澤。在M745看來，這樣的羊角很難跟別的羊群的王者去角斗，除了具有裝飾效果，那一對角根本不實用！

王冠的花紋有些奇怪，M745不知道這是哪一個種類的圖騰，他也沒工夫去仔細研究。吸引他的，是M745S的那副眼鏡，或者應該叫護目鏡。M745有一雙風淚眼，他曾經幻想著能有一副眼鏡，可眼下，他有點幸災樂禍，這種眼鏡勢必會阻礙那個M745S的視線余光，使他的觀察力下降。

瞧，這會兒，M745已經走到M745S的側面了，可那家伙還不知道呢。

一陣“嘀嘀嘀”的響聲讓M745注意到盜版頭羊脖子上那塊計時器。不知為什么，這位正牌頭羊腦海里浮現出萬馬奔騰在草原的情景，不，應該是萬羊奔騰。

M745正琢磨著如何跟這家伙辯理，卻聽到有急促的發報聲從M745S脖子上的鑰匙中傳來——“M745S，聽我的命令，現在帶領你的部下去32號草甸子，這里已經快被你們啃光了。”

“是，收到，馬上出發！”M745S的嘴巴像在咀嚼，其實是在回答。

很快，羊群在M745S的帶領下，朝東進發。

曾經的頭羊M745就在隊伍里，腳步蹣跚，他不知道該不該承認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