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父親”潘長江：女兒的火熱孝心溫暖了我

須濡

獨生女兒出嫁，笑星的心空了

2012年7月29日，潘陽與石磊在北京萬達索菲特酒店舉行婚禮。撫養(yǎng)29年的女兒出嫁，潘長江與眾多普通父親一樣，心中交織著幸福、不舍與傷感。輪到女兒女婿給父母敬酒時，潘長江鄭重告訴女婿：“從今天起，我把潘陽正式交給你了，希望你讓她幸福。”石磊答道：“放心吧爸，潘陽在我這邊享受的愛，不會比娘家少;讓她過得好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潘長江眼眶紅了，潘陽也落淚了。

潘長江與女兒潘陽

石磊1979年出生于北京一個音樂世家，大潘陽4歲，初中畢業(yè)后赴美國學習鋼琴，與國際鋼琴大師郎朗同班。留學歸國后，石磊下海經商，擔任北京江南石肆玉器會所的董事長，身家不菲。2011年春，潘長江與女兒參加一個企業(yè)家聯誼會，潘陽與石磊一見鐘情。石磊帥氣儒雅，彬彬有禮，潘長江對小伙子印象也不錯，支持兩人交往。一年后，兩個年輕人的愛情瓜熟蒂落……

婚后，潘陽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減少了與父親的生活交集。拍戲、演出之余，潘陽與丈夫共持一把放大鏡，鑒賞雞血石的紋理、色澤;在會所待膩了，小兩口騎雙人自行車去郊外的公園健身;雙休日，潘陽經常呼朋引伴來家里聚會，或與丈夫自駕短途游……同在北京，潘陽一個月也難得與父母見一次面。

與女兒豐富多彩的生活相比，潘長江則是另一番光景。女兒從小在自己的羽翼下長大，從未離開過自己的視線，而今卻經常一連很多天見不到她，潘長江的心仿佛被掏空了。每晚臨睡前，潘長江都要去女兒住過的小房間坐一會兒。房間里的窗簾、床單、被褥依舊，女兒用過的羽毛球拍、瑜伽墊靜靜地躺在角落里……潘長江輕撫每件物品，感受女兒的氣息。

隔三岔五，潘長江還用毛巾擦拭女兒的寫字臺、座椅、床頭柜上的藝術照，傷感地對妻子楊云說：“真希望女兒永遠長不大，一輩子生活在我們身邊。”楊云心里也不好受，但她的失落遠沒有丈夫那么強烈，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每個孩子都有離開父母的那一天。”潘長江悵然若失：“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感情上就是無法接受。”楊云沒有接腔。她想，也許過段時間丈夫就適應了。

可隨著時間推移，潘長江的失落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愈發(fā)深重。夜里躺在床上，他不由自主就回想起女兒結婚前的溫馨歲月：女兒身高1.70米，高出他半個頭，父女倆每次出門，細膩的潘陽為照顧他的心情都不穿高跟鞋;潘長江睡眠不好，女兒每晚臨睡前都會給他泡一杯蜂蜜茶;他皮鞋臟了，不用吩咐，女兒都會幫他擦得锃亮……如今這些待遇都沒了，他不禁傷感。

2012年11月，石磊赴緬甸采購玉石，潘陽來父母家小住。女兒的到來，讓潘長江臉上漾起了節(jié)日的喜悅。女兒走到哪個房間，他跟到哪個房間，嘴里瑣瑣碎碎地問：“石磊和公婆對你好不好？你受委屈了嗎？”潘陽嫌父親啰唆：“爸，我幸福著呢，您別瞎操心了！”

潘陽在父母家連住了3天，潘長江哪里也不去，全天候守著女兒。第四天石磊來岳父家接妻子回家，潘長江依依不舍，將女兒女婿送出去好遠。此后，他頻繁給女兒打電話，編織種種借口與女兒見面。女兒成了潘長江情緒起伏的晴雨表，見了潘陽他情緒高漲，女兒一走他就失落迷茫。

2013年1月15日，潘陽與石磊的兒子“小石頭”降生。事業(yè)、家務、兒子的牽扯，讓潘陽更是將父親拋在了一邊。這年春節(jié)，一家三口來父母家拜年。吃過團圓飯，潘長江向女兒女婿提要求：“以后不管多忙，你們每個星期必須過來一趟，記住不要帶禮物，爸什么都不缺。”兩人答應了。晚上回到家，石磊向潘陽抱怨：“你爸跟以前相比簡直像變了一個人，說話做事莫名其妙。”潘陽也有同感：“我爸最近是有些怪，我也不知是為什么。”

因未能讀懂父親，潘陽和丈夫開始應付潘長江。每個星期小兩口都會過去一趟，但來去匆匆。有時連杯茶都不喝，坐幾分鐘就告辭。一次，潘長江下廚做了女兒愛吃的水煮魚，潘陽象征性地吃了兩塊，說：“爸，朋友還在等我們品紅酒，我們得走了。”說完起身出門。潘長江看出來了，女兒女婿一直在應付他，厭倦與他待在一起。他生氣地嚷道：“女兒結了婚，就把父母當外人，只顧過自己的小日子。”潘陽聲音里帶著不滿：“爸，你怎么越老越脆弱了？我們回趟家，真的就那么重要嗎？”潘長江黯然神傷：“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就能體會我的心情了。”潘陽沒搭理父親，與丈夫進了電梯。望著女兒女婿的背影，潘長江一聲嘆息……

父親反常，心理專家揭開謎底

潘陽畢業(yè)于解放軍藝術學院音樂系，是小有名氣的歌手和影視演員，在《火藍刀鋒》《能人馮天貴》等影視劇中擔綱過重要角色。為與女兒團聚，潘長江努力爭取父女倆一起拍戲的機會。2013年6月，電影《毛驢縣令》在浙江橫店開機，潘長江扮演男一號——縣令伍四六。在他的推薦下，潘陽在戲中扮演配角。天天與女兒同進同出，潘長江笑口常開。好友鞏漢林問他：“老潘，好久沒見你這么開心了，有什么喜事說出來一起分享。”潘長江小眼睛一瞇：“女兒出嫁了，還能天天與我在一起，能不開心嗎？”

同在一個劇組，潘陽卻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的壓力。潘長江不僅自己拍戲兢兢業(yè)業(yè)，對女兒的要求也非常嚴格：他不允許女兒遲到早退，不許她讓化妝人員等待，不準女兒的臺詞說錯一個字;有時父女倆演對手戲，導演都通過了，潘長江還給女兒挑刺，要求重拍……

《毛驢縣令》殺青后，潘陽與父親攤牌：“爸，我不希望別人說我借助你的光環(huán)，我要靠實力在演藝圈打拼。以后我盡量不和你接同一部戲。”潘長江清楚女兒的性格，沒有勉強。潘陽單飛后，潘長江又經常見不到女兒，情緒再次陷入低谷。

潘長江風趣幽默，舉手投足都是戲，人也精明強干，但在兒女情感方面卻多愁善感。理智上他明白，女兒已結婚成家，應該放手讓她過獨立生活，兩代人各享獨立空間;可感情上，他深深依戀女兒，希望她還像從前那樣守在他身邊，做他的貼心小棉襖。在這種矛盾復雜的心理支配下，潘長江頻頻“介入”女兒的生活。他這樣告誡潘陽：“你和石磊年輕，缺乏生活經驗，遇到什么事最好告訴爸爸，我?guī)湍銈兿朕k法拿主意。”

潘陽和丈夫有自己的事業(yè)、朋友和社交圈，個性都很獨立。除了孝順父母，小兩口不想與潘長江有過多生活交集。江南石肆會所招聘員工、財務收支、設備更新等，潘長江都想過問。有時女兒心里煩不愿意說，潘長江就一遍一遍地打聽。時間一長，石磊有了怨言：“你爸管得太寬了，真煩人。”潘陽明知父親做法欠妥，但為了維護父親的尊嚴，她為父親辯解：“我爸操心也是為咱們好，你不想聽可以不聽。”此后，小兩口兒多次因潘長江鬧別扭。

一次，潘長江從香港演出歸來，以給外孫送進口奶粉為由去看望女兒。已是晚上8點，外孫被保姆哄睡了。潘陽坐在沙發(fā)上，板著臉摁遙控器，石磊在一旁生悶氣。潘長江一見氣氛不對，忙問女兒是怎么回事。潘陽賭氣說：“石磊惹我生氣。”潘長江不問青紅皂白，批評女婿：“你當初在婚禮上是怎么向我承諾的？丈夫與妻子較勁，算什么男人？”石磊分辯道：“爸，您誤解我了，陽陽胃不舒服，晚上要喝姜茶我不讓，她就生氣了。”潘長江訓道：“那你說話語氣就不能緩和一些？”石磊低下了頭。潘陽忙替丈夫解圍：“爸，這不怪石磊，是我太任性了。”女兒發(fā)話了，潘長江便轉移話題，東拉西扯問女兒工作、生活上的瑣事。晚10點，見父親還沒有離開的意思，潘陽委婉地說：“爸，你回去太晚了，媽會擔心的。”分別時，潘陽話里有話：“我和石磊個性都很獨立，知道怎么過日子，以后你就別為我們操心了。你總往這邊跑，我們過意不去，有空我們回去看你和媽。”潘長江聽出了女兒的弦外之音，原來她嫌自己多管閑事，干擾了他們的生活。自己老了，就成了女兒眼里的累贅。這樣一想，他心里又難過起來……

此后，潘長江很少主動和女兒聯系，潘陽正好落個清凈。隨著負面情緒在心中發(fā)酵，潘長江無趣無欲無助，頭痛失眠，食欲不振。2013年12月，他的不適感加重：經常頭痛頭暈，消化不良，血壓飆升。12月15日，楊云給丈夫測血壓，潘長江的高壓竟達到160mmHg，吃降壓藥也無濟于事。第二天，楊云將丈夫送往醫(yī)院。潘陽得知后埋怨母親：“爸身體這種情況，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楊云終于吐露實情：“他怕你擔心，影響你生活，不準我告訴你。陽陽，你爸這個樣子其實與你有關，自從你結婚后，他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好。”

潘陽大吃一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潘陽趕到母校——解放軍藝術學院，向心理專家詳細描述父親的狀況，請對方診斷。對方一針見血地指出：“你爸這是典型的‘親情空巢’不應期癥狀。獨生子女成家后，很多父母都這樣，有的癥狀持續(xù)半年，有的長達兩三年，有的甚至終生無法擺脫。不少父母因此患上抑郁癥、心腦血管疾病，還有的自殺引發(fā)家庭悲劇。”潘陽越聽越揪心……

擺脫“親情空巢”，溫暖孝心是良藥

潘陽的緊張焦慮，沒有逃過心理專家的眼睛。對方安慰她：“你也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可怕，‘親情空巢’不應期在獨生子女父母中非常普遍，孩子長大后外出求學、工作，或女兒出嫁、兒子結婚，父母心里都容易出現劇烈波動。”潘陽忙問：“那我該怎么辦？”“你和爸媽同在北京，幫他擺脫這些癥狀最有便利條件，他不需打針吃藥，你的溫暖孝心和親情，就是最好的特效藥。”

潘陽感到深深的自責：父母含辛茹苦將自己養(yǎng)大，付出了畢生的心血和精力，把自己當作感情寄托;而自己結了婚只顧過小家庭生活，忽視、冷落了父母;父親向自己討要親情，自己卻嫌他煩……潘陽落下了痛心的淚水。

回到家，潘陽將心理專家的話原原本本向丈夫復述，石磊撓撓頭皮：“咱們以前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我們對爸太不公平了。”一番商量后，小兩口決定給潘長江更多的溫暖和關愛，幫他度過人生這段特殊時期。

此后，潘陽以實際行動彌補對父親的歉疚，她回娘家越來越頻繁。每次團聚，石磊陪岳父下象棋、修剪盆景，潘陽給父親煮咖啡，講述兒子的頑皮可愛。這些瑣碎小事，換一個人也許覺得微不足道，但潘長江聽得格外入迷。

遇到潘長江在外地拍戲或演出，潘陽就在電話里叮囑父親：“爸，你不年輕了，工作起來別像小伙兒一樣拼命了，注意勞逸結合。”“上飛機前，別吃得太飽太油膩，盡量坐前排，免得暈機。”潘長江聽著心里暖乎乎的。

這年7月，石磊在上海出差，潘長江與女兒一道送外孫去幼兒園上親子班。回家的路上，潘長江問女兒：“陽陽，你知道爸現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嗎？”潘陽歪頭一想：“上春晚？拍戲獲獎？”“No，爸一天天老了，很多事看開了，事業(yè)上順其自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經常看到你，時常和你在一起。”不等女兒接話，潘長江吐露了埋在心中已久的想法：“你雖然出嫁了，但爸媽這邊永遠是你的家。你一個月能在爸媽這邊住10天嗎？”潘陽爽快應允：“沒問題，只是我們一家三口又吃又喝，會給你和媽添負擔。”潘長江沖女兒扮個鬼臉說：“爸愿意為你吃苦受累，你覺得是給我添負擔，爸覺得是享受。”

隨后，潘長江和楊云忙開了，他們騰出家里的客房，給女兒女婿當臥室。潘長江在臥室鋪了地毯，添置了雙人床和被褥。只要女兒一家過來，潘長江就變成了老小孩。他讓外孫給自己出腦筋急轉彎，趴在地上讓外孫當馬騎，嘴里模仿馬的嘶鳴。潘陽笑著問父親：“你不怕記者將這一幕偷拍下來，發(fā)到網上去嗎？”潘長江大聲說：“怕什么，我正好讓別人知道我是幸福的姥爺。”

而潘陽一家離開后，潘長江就扳著手指頭算日期，盼望他們下次早點過來。潘陽知道，自己和父親畢竟是獨立個體，各有各的家庭和生活，父親不能將喜怒哀樂和晚年幸福全寄托在她身上，他得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潘長江有攝影基礎，年輕時喜歡攝影，為父母拍攝的評劇劇照上過報紙雜志。2014年10月，潘陽送給父親一臺高檔數碼相機，說：“爸，你經常告訴我，演員要善于發(fā)現生活中的美。你用相機將那些美好的事物記錄下來，讓我和你一起分享，好嗎？”潘長江的興致上來了，對照說明書熟悉相機上的每一個按鍵，惡補攝影專業(yè)知識。只要出門，他隨身挎著相機，忙里偷閑拍流云、藍天、街邊綻開的月季、車水馬龍的街道……每隔幾天，他就將照片發(fā)給女兒。潘陽不吝惜溢美之詞，潘長江信心滿滿，對攝影的興趣越來越濃。

與此同時，潘陽還將父親的愛好往玉石領域引，對父親說：“演員情緒起伏大，患老年癡呆的概率比其他行業(yè)的人高。鑒賞玉石不僅能陶冶情操，還能調整呼吸節(jié)奏，改善腦部血液循環(huán)。爸，我希望你到90歲時還能像現在一樣思維清晰，那將是我們最大的幸福。”潘長江又“中計”了，讓石磊教他區(qū)分巴林石和壽山石，鑒賞和田玉。漸漸地，潘長江對玉石也產生了興趣，收藏了60多件翡翠、硨磲、瑪瑙，只要一有客人來家里，他就熱心向對方介紹玉石知識。

不知不覺間，潘長江的空閑時間被攝影和玉石占滿了，他的目光不再只盯著女兒，女兒幾天不過來他也淡定自若。見時機成熟，潘陽與父親交心：“爸，其實父母的世界里除了兒女，還有很多人生的精彩。看到你現在過得這么充實，我很欣慰。”潘長江明白了女兒的心思，歉意地說：“對不起陽陽，爸以前影響了你和石磊的生活，現在我才明白，父母和兒女畢竟都是獨立個體，應該有各自的生活空間。人老了，不能將全部情感放在兒女身上，那樣對兩代人都是傷害。”

7月中旬，潘陽趕赴山西拍戲。臨行前她對父親說：“我有3個月不能回家，你整整90多天見不到我呢！”潘長江手一揮說：“你忙你的吧，爸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幾天見不到你就抓狂了。陽陽，謝謝你！”潘陽俏皮一笑說：“爸，我也要謝謝你，咱倆雙贏噢！”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