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仇和

徐麗憲

票少。

這是在航班預定起飛時間前3個小時，我打開一家售票網站顯示的信息。

登機后卻發現，這架從北京飛往昆明的空客330（寬）頂多只有1/3的乘客。

“為什么人這么少？”

空姐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叫住了她。她告訴我，因為有一批客人臨時退票了。

在赴昆明之前，我特意讓云南的朋友幫忙查詢了結束北京兩會的云南代表團訂的是哪趟返回的航班。在確定是這趟航班后，我匆忙下單。

我知道，這趟航班上不可能遇見仇和。在這一天的稍早時候，中紀委宣布他“涉嫌違紀違法正接受組織調查”。但我認為至少可以遇見他昔日的同事，在陌生的人群中，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或許可以聽聽他們如何悄悄議論仇和。

看來這也不可能了。打開電腦，翻看出發前匆匆下載的幾萬字的關于仇和的資料。此時，我腦子蹦出很多詞，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關鍵詞去概括這位曾經的明星官員。

到達酒店已是次日凌晨1點多。簡單洗漱，倒頭便睡。

仇和出現在了我的夢里。我見他高高地坐在桌前，低著頭，不語，四周漆黑，身邊無一人相伴。

醒來時，大概凌晨4點。我靠床而坐，隔著窗外忽明忽暗閃過的燈火，突然想到了仇和的孤獨。和我一樣，有著異鄉人的孤獨，也有作為另類官員的孤獨，更有不被人理解的孤獨。

我試圖去尋找仇和的內心，去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因為我總覺得，沒有理解，便沒有到達。

上午，我跟在江蘇采訪的同事趙佳月聊選題。她告訴我，有一批當地的人拉著她，要為仇和說好話。仇和執政宿遷時，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反對他的。

“他們為什么總是懷念過去，抱怨現在，也不想未來的活著？”我不明白，便問佳月。“其實我們都一樣。”她的回復，把我刺中了。

想想，其實還是少了理解兩字。理解個人在大勢中的選擇，理解個人在時勢下的選擇。當然，這種理解，不是認同。

晚上，我請昆明當地的幾位朋友吃飯。餐時，我給他們講了那個夢，還未及說出孤獨兩字，其中一朋友說，“其實他是一個很孤獨的人。”

這讓我想起了微博上一段寫仇和的話。“其實他不是在大會現場講話，他只是在自言自語。”

在接下來的多日采訪中，孤獨是多數人提到仇和時都要提起的。好了，我就決定用孤獨，貫穿寫他在云南的8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仇和本身是一個矛盾體，但除了他自己跟自己的矛盾，我們往往忽略了另一些事實。比如，個人高效和群體拖沓的矛盾；政策落實時，快速推進的孤獨與驕傲；治理思維上，人治和法治的關系。等等這些在仇和身上是一個很值得研究和思考的東西。這是本文的另一條暗線。我想，懂的人終究能懂。

仇和主政昆明時種下的樹，估計只有后來人才能見到春葉秋落了。每個人在浩浩蕩蕩的大勢中，在滔滔滾滾的時勢下，都會做出選擇。選擇了什么樣的路徑，最終就決定了你可以到達的遠方。于仇和而言，他的孤獨都是他自己給自己砌的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