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輕易言滿

朱光興

有這樣一則故事。徒弟學藝多年，出山心切，就去向師傅辭行：“師傅，我已經學夠了，可以獨自闖天下了。”“什么叫夠了？”師傅問。“就是滿了，裝不下了。”徒弟答。“可以，你裝一大碗石子來。”師傅說，徒弟照辦，師傅問：“滿了嗎？”“滿了。”徒弟十分自信地說。師傅抓起一把細沙摻入石中，沙一點兒也沒有溢出來。“滿了嗎？”師傅又問。“這回滿了。”徒弟面有愧色。師傅又抓來一把石灰，輕輕灑下，還是沒有溢出來。“滿了嗎？”師傅再問。徒弟似有所悟。師傅又倒了一杯水下去，仍然沒有溢出。“滿了嗎？”師傅笑問，徒弟無言以對。

常言道“人貴有自知之明”。

龐涓自恃才高，別過鬼谷子，轉身做了魏國元帥，執掌兵權。曾誓言魏王：“若用我為大將，則六國就可以在我的把握之中，我可以隨心所欲統兵橫行天下，戰必勝，攻必克，魏國則必成為七國之道、乃至最終兼并其余六國！”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屢屢出兵，卻屢遭慘敗。終被孫臏困于馬陵，拔劍自刎。

活到老，學到老，乃是人生一種大智慧。所謂學無止境，不應輕易言滿。自滿的人，每每人前說出口的大話，往往最終都會變成人后的笑柄。

其實，一個人懂得越多，就越是明白自己知道的很少。

著名學者錢理群在回顧自己的學術道路時，曾特別談到導師王瑤對他的三次教誨。“不要急于發表文章”“有所失才能有所得”“要學會拒絕誘惑”，王瑤的這三個教誨歸根到底其實是一個意思，概括地說就是“沉潛”二字。要沉得住，潛下來，“沉潛”于歷史的深處、學術的深處、生活的深處、生命的深處。

大智慧大智若愚，大才華樸實無華。

自古以來，但凡驕滿之人，便易妄自尊大，目中無人；但凡自滿之人，便易故步自封，不思進取。這樣的人，利令智昏，忘乎所以。他們大多是，不知自己深淺幾何，缺乏做人應有的自知之明。

不輕易言滿，是自我修煉和提高的一種態度，更是做人與處世的一門學問。

不輕易言滿，說給懂的人聽。懂的人，一輩子像喝茶，水是沸的，心是靜的。

（摘自《隴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