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餅”禮服背后的中國設計師

江意

最近蕾哈娜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慈善晚宴上的“雞蛋餅”禮服和張馨予戛納紅毯的“紅配綠大東北花棉襖”刷爆了國內外各大媒體頭條，同時這兩件均出自中國服裝設計師之手的禮服也再一次將中國設計師國際化的尷尬處境公布于眾：備受期待卻又飽受爭議。

追求東西方靈感的平衡

美國《魅力》雜志認為蕾哈娜的這件“令人驚愕的”披風“讓時尚界幾乎驚呆了”；《時代》雜志則認為蕾哈娜憑此“搶盡風頭”。

而張馨予的造型也同樣為她獲得了美國《VOGUE》、法國《Gala》、時尚娛樂網站BUSTLE等多家國外權威媒體給予的高度好評。他們認為“除了蕾哈娜，地球上又多了一位drama queen”。

但厭惡他們的人同樣強烈，一些中國網民認為“她們滿足了外國人對中國最窮兇極惡的想象”。

實際上，近年來幾乎每一次中國設計師的作品在國際舞臺上的亮相都能引起強烈的關注和評論。

2010年，曾出演《X戰警》的范冰冰身穿中國設計師勞倫斯許為她量身打造的明黃色龍袍出席戛納電影節。《好萊塢記者報》寫道，這件衣服“讓她一舉成為頂級時尚明星”。隨后這件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禮服也成為了倫敦的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的永久收藏。

而包括鞏俐、章子怡、高圓圓等眾多中國一線女星都曾身著蘊含中國國畫、刺繡、剪紙、云紋、仙鶴等中國特色的本土設計師設計的禮服出席一些國際盛會。雖然收獲褒貶不一，但每次都能獲得巨大的關注和話題度。中國設計師正在成為全球時尚界不容小覷的一股新生力量，就連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都十分青睞華裔設計師，她在奧巴馬兩次的總統就職舞會上都選擇了來自中國臺灣的設計師吳季剛的作品。

《時尚中國》的作者杰瑪·A·威廉斯說，“中國當代設計師正在迅速成長，他們從我們的經驗中吸取營養，然后加入自己的想法。”他認為中國設計師對審美歷史有與西方不同的闡釋方法，而正是這種展現東西方現代平衡的作品引起人們的注意和稱贊。

去年4月，中國出生的巴黎女裝設計師殷亦晴獲得了法國著名的晶球獎年度最佳時裝設計師獎，之后被任命為法國時裝公司萊昂納爾的藝術總監。2012年，32歲的廣州設計師班曉雪獲得國際羊毛標志大獎的亞洲區冠軍。同年中國設計師Masha Ma入圍全球時尚大獎的“突破新人設計師”。

“這些設計師有一種非常有趣的感覺，他們是一張白紙，更愿意在設計上冒險，”《Vogue》中國版主編張宇在郵件中寫道。“而中國厚重的文化和底蘊提供了很多豐富的素材。”

比如，張達的品牌無邊給經典夾棉農家棉衣注入新元素，用奢華棉花、柔和粉色和現代感幾何圖案加以改造。又如劉清揚的Chictopia，該品牌的流行印花是用手繪的，而不是用電腦設計的。消化設計的設計師DoolingJiang則采用古代裁剪方法創造概念化的服裝，比如以風景為靈感的襯衣和七分褲套裝；極簡主義的裹式上衣；或襯裙式超薄連衣裙。

北京設計師于惋寧的品牌Evening采用的是哲學方法。她的上一個系列充滿了有雕塑感的皮毛袖羊毛外衣、寬松超短針織衫，以及長款透明襯衫。這個系列的靈感來自五禽戲，它是中國的一種傳統鍛煉方法，通過模仿五種動物的動作，實現身體和精神的平衡。還有34歲的劉旻，她把經典中式領與露肩透明刺繡上衣結合起來。她曾在維克托與羅爾夫時裝公司接受培訓。她還設計過鑲有橡膠漢字書法的透明硬紗長袖運動衫。

當代中國設計師們正在努力運用各自的創新性來打破既定印象來呈現中國時尚，正如青島出生的倫敦設計師張卉山所說，中國設計不只是龍鳳和大紅色。現代時尚作品應該擁有更多元化的因素。

個人風格不夠突出

然而也正是由于這種創新性凸顯了中國設計師個人風格的不足。就像當年日本人帶著他們的Show和時裝空降巴黎的時候，比如80年代初的川久保玲和山本耀司，甚至70年代的Kenzo和三宅一生，或90年代的渡邊淳彌，不論被看好還是看低，即使那些浸潤時尚多年的時尚人士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帶來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新風格。“那確實是一次革命。”法國ESMOD高等時裝設計學校的馬汀教授說，稱其打破了“剪裁和廓形的一切舊規則”。

然而目前的中國這一代，《Vogue》雜志意大利版主編弗蘭卡·蘇燦伊在一次接受采訪時說：“都在等著時尚設計師新秀中出現一個人能給出天才的一擊，但毫無跡象讓人發覺真正的變革。”

她認為這與這群年輕設計師的成長環境不無關系，他們大多數出生于中國，但在國外深造，因為中國沒有足夠的時裝設計院校，加上西方時尚產業基礎根深蒂固——就目前看不管設計師的國別，全球流行時尚的風向標仍由巴黎的時尚T型臺所主導。

倫敦藝術大學校長奈杰爾卡林頓說自己學校有2300名華裔學生，申請入學的學生數是招生數的10倍還多。他認為中國實行獨生子女政策，意味著家長們更愿花巨資把孩子送至國外接受教育，他們清楚地知道中國國內無法解決這些孩子的就業問題。

這一代具有全球視野的設計師，希望在世界性舞臺獲得業界以及商界認可、而不是僅僅通過傳承中國的奇裝異服揚名立萬。他們多數在國外呆了十年以上，短期內并沒有回國的打算。他們的時裝設計風格，與母國沒有瓜葛————相反，他們緊隨傳統時尚產業的審美觀。對大部分的這些新秀們來說，西方風格就是跟著學一點性感、一點極簡主義、一點巴洛克和一點裝飾風。

蘇燦伊說，成功的設計師應該記得他們自己的根源和國家傳統，用來改造，形成新的個體風格，而不是以西方設計師為他們在時尚王國中惟一的參照。但她也承認一代新人已經上路了。他們已經為他人開始創造，為自己創作。而目前也是最好的機遇：中國龐大的消費能力吸引了眾多的全球頂級品牌。許多西方設計師正選擇中國作為他們的新市場，去中國做時裝秀，制造些大事件。

1988年進入中國的先驅是勞拉·比亞焦蒂，多年之后是杰尼亞。在2007年，芬迪舉辦了令人屏息靜氣的長城秀，為許多品牌打開道路。2009年是卡爾·拉格斐的香奈兒品牌的轉折，其2010秋冬展的前奏做成了“巴黎-上海 夢幻之旅”，虛構了一個可可·香奈兒在上海的旅行。第二年迪奧也把它的2011夏裝展前奏放在了上海。同一年喬治·阿瑪尼首次把旗下安普里奧品牌開放了在中國大陸的網上銷售。

而在今年，這次的Met Gala則直接將主題訂為了“中國：鏡花水月”。時尚流轉，今天的中國具有空前的吸引力。像本次擔任藝術指導的中國導演王家衛所說：“我希望觀者在東西方的各種符號和詮釋中迷失，并發現它們的秘密。”而我們對中國的設計師抱持著同樣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