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到什么程度

九日

頻頻跳槽的老公

我從外地出差回來，到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多鐘。一進家門，我便開始找兒子果果。然而屋子里異常安靜，果果及公公婆婆都不在家。顯然，老人帶著果果出去玩了。

再仔細一看，平時一向敞開著的書房門卻關得嚴嚴實實。我不由走過去，推開書房的門，只見老公姜銘正端坐在電腦前，戴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在網上與人下棋。我迅速在大腦里推算著時間，得到今天不是雙休日的確切答案后，心頓時變得沉重起來：看來姜銘又沒去上班。

見到我，姜銘摘掉耳機，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老婆回來了！”我問姜銘兒子呢，他說兒子患了感冒，剛被公公婆婆帶著去了社區里的診所看病。“這么早你就下班了？今天休息？”我繼續問。

“沒有……”姜銘看我的目光不自覺地開始躲閃。終于，他支支吾吾地說：“我……我辭職了。”

剛才的擔憂得以證實，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記不清這是姜銘第幾次辭職，就在我出差時，他還在上班，我不過出差四天，他就擅自辭掉了工作。更可氣的是，還不到一歲的兒子生病了，作為父親的姜銘明明沒上班，卻悠閑自在地在家上網下棋，讓年邁的公公婆婆帶著孩子去看病。

半個多小時后，公公婆婆帶著果果回來了，小家伙又是噴嚏又是流涕，我和公公、婆婆三人分工協作，一個抱孩子，一個給孩子喂藥，一個洗孩子剛剛換下來的臟衣服。而姜銘卻安然地在書房里繼續下棋，似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家是獨生子的姜銘，自小便備受父母寵溺。公公婆婆未退休前都是教師，一輩子省吃儉用，節省出的錢都花在了姜銘身上。早在我和姜銘結婚前，公公婆婆就出全款為我們購買了婚房，隨后又出資進行裝修。而他們大包大攬導致的結果，則是姜銘責任感差、遇事退縮。婚后，我很快便發現，姜銘雖然已年近三十，卻玩心不改。平時喜歡看電視、玩電腦游戲或在網上與人下棋，工作上則缺乏昂揚的斗志和遠大的目標，稍不如意便辭職，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一年中幾乎有一半時間都處于無業狀態。

公公婆婆體恤我們這個剛剛成立的小家庭單獨過日子的不易，時不時地會往姜銘的銀行卡上打些錢。但這種做法絲毫不利于姜銘自立自強，反而助長了他的任性與散漫。有了公公婆婆的資助，即便失業在家，姜銘也不必擔心沒錢花，自然也就沒有了重新找工作的動力。

指責老公惹怒婆婆

隨著兒子果果的出生，家里的開銷陡然增加。從老家趕來幫忙帶孩子的公公婆婆，每個月都會拿出一部分退休工資補貼我們。

兒子出生后還不到百天，姜銘就又辭掉了工作。當時正值冬季，姜銘干脆以外面冷為由，也不找工作了，就在家里待著。雖然家里的一日三餐都由公公婆婆負責，我們的正常生活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但在我的內心，總覺得依靠老人的幫助，終究不是小家庭興旺發達的長久之計。因而希望姜銘能擔當起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好好上班掙錢。但那時已近年底，招聘的單位并不多，我只好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次，當姜銘再次辭掉工作，我便勸姜銘趕緊重新找份工作，不要做靠啃老過日子的寄生蟲。然而姜銘并不在意，反而辯解道：“即便啃老，也是我父母自愿被啃的，我自己并沒有要求他們這樣做。”

無奈之下，我決定聯合公公婆婆的力量。不料聽完我的述說，一向對姜銘百依百順的公公婆婆不僅沒有和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反而認為現在天太熱，不如讓姜銘先休息一段時間，等天涼快些再說。

有了爸媽撐腰，姜銘找工作的事又被擱置了下來。看著他成天一副無所事事、萎靡不振的樣子，我不禁憂心如焚。

那天，我下班后又加了一會兒班，到家時已經八點多鐘了，一進門，便看見在廚房門口，果果正坐在手推車上哇哇大哭。而姜銘則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的球賽看得入迷。公公出門溜彎了，婆婆正在廚房忙著刷碗。孩子的哭聲并沒有引起姜銘的注意，他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看電視。

因為不滿于姜銘坐視不管哭泣的兒子，我忍不住指責了他幾句。姜銘覺得理虧，倒沒說什么，卻惹怒了婆婆。她嘟噥道：“小孩子哭幾聲怎么了？這就是他的活兒！哪個小孩子沒哭過？”見婆婆如此毫無原則地袒護自己的兒子，一直壓抑在我心中的不滿終于徹底爆發。第一次，我與婆婆發生了爭執。我指責婆婆“護犢子”，婆婆則斥責我小題大做，借題發揮。爭執過后，婆婆委屈地哭訴道：“這還有什么道理？我給你們帶著孩子，還管你們吃，管你們喝，為啥還不能令你們滿意？”

見婆婆傷心如此，我剛剛強硬的態度又軟下來，語氣也溫和了許多：“媽，我并不是不感激你和爸的付出，但我更希望我們這個小家庭的運轉，能夠依靠我和姜銘自己的力量。畢竟，我們不可能靠你們一輩子。你和爸年齡都大了，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而姜銘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也該自立了。不然以后果果長大了，他能給果果做什么樣的榜樣呢？”

見我說得在理，婆婆沒有再反駁，而是認真思索我的話。

手伸到什么程度

第二天是周末，天剛放亮，兒子就鬧著要起床。公公婆婆也起來了，按照慣例，婆婆做飯，公公打掃衛生。只有姜銘一人還在呼呼大睡，我抱著兒子在客廳玩。在廚房做飯的婆婆忽然走過來對我說：“燕子，我昨晚想了很多，你說得對，姜銘現在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和你爸固然心疼他，但也要讓他上進……”

聽著婆婆的話，望著她臉上輕松的表情，我心中因前一天與婆婆發生爭吵留下的不快瞬間消失。

早飯時，婆婆忽然對姜銘說：“姜銘，你呢，也休息個把月了，該出去找工作了。眼瞅著我這孫子一天天長大了，還等著爸爸賺錢養他，供他上學呢。”說著，還故意問果果：“是不是呀果果？”

在姜銘詫異的目光中，公公也附和道：“是啊姜銘，你是一個男人，養家糊口是天經地義的。如今我和你媽年紀都大了，退休工資還要留著些備不時之需，你們的小家庭，以后就靠你們自己了。我和你媽能做的，也就是幫你們帶帶孩子，讓你們能夠安心工作……”

或許是公公婆婆的話觸動了姜銘，接下來的日子，他開始拼命在網上投簡歷，外出面試。不到半個月，他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做銷售。

進入新公司后，姜銘常常要忙到很晚才回來，有時還要到外地出差。聚少離多的日子里，我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心安。

前不久，姜銘出差回來，將兩千元錢交給婆婆，說從這個月開始，家里的日常開支由他負擔。隨后，我和姜銘一起去童車店，給剛剛會走路的兒子買了一輛新型自行車。回來后，兒子坐在上面很開心，我對兒子說：“這是爸爸給你買的喲，是爸爸自己掙的錢給你買的！快說爸爸棒！”

“爸爸棒！”剛會說話的果果，奶聲奶氣地說。那一刻，我看到姜銘臉上洋溢著驕傲、自豪的神采，那是截然不同于宅在家里時的萎靡頹廢的。

為了防止姜銘故技重施，我私下里跟公公婆婆交代，以后千萬不要再給我們補貼，公公婆婆自然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也都積極地配合我。

看著姜銘斗志昂揚地走出家門去上班，我想，他現在的良好狀態，應該也是公公婆婆希望看到的。作為父母，即便再疼愛自己的兒女，也沒有誰希望他不思進取，不求上進。經歷過這一切，公公婆婆也應該領悟到，作為父母，對成家后子女的愛，并不是毫無限度地越多越好，而是要有所節制。只有適度用力，將援助之手伸到適宜的程度，懂得應當在什么時候用力，什么時候放手，我們的小家庭才能不偏不倚，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行，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