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奇洛特 斯科特·蒙哥馬利
當西方列強派兵進入穆斯林國家、試圖用炸彈讓極端分子屈服、支持殘酷獨裁或盲目支持任何一項以色列政策時,它們都實際上肯定了激進伊斯蘭教的主張,讓它們獲得新的信徒。真正的前線在思想領域。
1877年,偉大的法國作家雨果寫道,“入侵的軍隊可以抵抗,入侵的思想無法抵抗。”如今,思想的力量——不管是好是壞—是我們所必須考慮的,特別是在伊斯蘭激進主義問題上。最近在法國、科威特和突尼斯發生的恐怖襲擊都再次證明,在這些狂暴行為背后都有嚴肅的思想,而不僅僅是因為憤怒沮喪而犯下罪行。
暴力伊斯蘭圣戰運動并沒有對歐洲或北美構成生存威脅。他們偶爾能夠實施致人死亡的恐怖行動,但他們無法摧毀或征服西方社會。因為恐慌而意欲遠征穆斯林國家,將威脅連根拔起?這種做法無濟于事,只能增加伊斯蘭極端主義的號召力。
大部分穆斯林都不信奉最強硬的伊斯蘭教派,但許多人—甚至大多數人—都對與西方的指手畫腳分子作斗爭以及回歸伊斯蘭教昔日的強盛與光榮的思想持同情態度。認為只有極少數穆斯林支持極端行動,或者原教旨主義教派已經綁架了這個它們完全無法代表的宗教,這些認識是錯誤的。伊斯蘭激進分子所獲得的支持足以使他們成為所在地區的嚴重威脅。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要明白這一情況是怎樣發生的。
強硬而激進的保守派伊斯蘭教教派在632年先知穆罕默德去世時便已存在,但它們一再受到更包容、更溫和的穆斯林教義流派的制衡。和基督教和猶太教圣經一樣,古蘭經也對各種解釋開放,不管是自由性質的還是教條和壓迫性質的。
19世紀末20世紀初,許多穆斯林思想家—其中最著名的要數加馬爾丁·阿富汗尼(Jamal al-Din al-Afghani)—認為接受許多在啟蒙運動期間所產生的西方理想是唯一的促進進步之道。阿富汗尼和其他人寫道,伊斯蘭教拒絕西方科學和進步是對古蘭經的誤讀。
但是,隨著20世紀的深入,穆斯林改革派逐漸式微,而崛起的是世俗民族主義者。但是,世俗化最后淪為空洞的承諾,埃及、利比亞、伊拉克和敘利亞等國家陷入了專制和腐敗的陷阱。這給了反西方的反動暴力伊斯蘭教興起的溫床。
這些“星星之火”有眾多思想根源。但也許最重要的現代因素是埃及學者賽義德·庫特布(Sayyid Qutb)的著作。庫特布與巴基斯坦哲學家阿卜杜爾·阿拉·毛杜迪(Abul A'la Maududi)等指出,真正的伊斯蘭教已經被外部思想滲透和腐蝕。只有重塑伊斯蘭教,在西方帝國主義列強面前屈辱的200年及其后在初生的以色列面前的屈辱才能扭轉。神將再一次站在穆斯林一邊幫助他們對抗這些庫特布稱之為“十字軍和猶太人”的敵人。
北非和中東的獨裁統治試圖鎮壓伊斯蘭教保守派。庫特布于1966年在一場殘酷但沒有成功地消滅穆斯林兄弟會的行動中被埃及獨裁者納賽爾處決。但沙特阿拉伯—保守主義的堡壘—利用其石油財富掣肘世俗現代主義者和一切伊斯蘭教改革,為全伊斯蘭世界的原教旨主義傳教士和保守派清真寺提供資金支持。
事實上,鎮壓反而強化了保守派伊斯蘭教,他們的信仰幫助他們在鎮壓中存活下來。信仰還有助于說服不滿現狀的年輕穆斯林,讓他們相信極端主義是解決社會孱弱和缺少機會的唯一的可能辦法。
用軍事手段對付思想是一條必敗之路。當西方列強派兵進入穆斯林國家、試圖用炸彈讓極端分子屈服、支持殘酷獨裁或盲目支持任何一項以色列政策時,它們都實際上肯定了激進伊斯蘭教的主張,讓它們獲得新的信徒。
真正的前線在思想領域。需要的不是武裝的反恐怖行動,而是文化交流。伊斯蘭社會中有許多嚴肅的知識分子想要復興接受一些西方啟蒙運動思想的改革派主張:科學的價值、自由容忍的重要性,以及自由開放討論的必要性。理解伊斯蘭教、懂得眾多伊斯蘭教實踐者語言的一些西方學者應該支持這些思想運動。
西方的鷹派也許會將這樣的行為斥為軟弱。但盡管在短期它們也許沒什么作用,但在長期,它們必然會成為至關重要的因素。
本文由 Project Syndicate授權《南風窗》獨家刊發中文版。丹尼爾·奇洛特是華盛頓大學俄羅斯和歐亞研究教授。斯科特·蒙哥馬利是華盛頓大學杰克遜國際研究學院教員。他們著有《新的形成:四大思想以及它們怎樣造就現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