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把這美麗世界拱手讓人

韓松落

“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阿圖羅的父親這樣安慰六七歲的阿圖羅。

時間，70年代，地點，意大利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那是黑手黨猖獗的時期，街上時時響起槍聲，動輒有人倒在血泊中。電視新聞里，盡是法官和警察遭遇暗殺的消息，黑手黨已經變成了一個日常的存在，牢牢嵌入普通人的生活。人們覺得無奈又荒誕，他們希望執法者不要再對黑手黨下手，不要再空降到巴勒莫來打擊犯罪，“那樣對他們對我們都好”。只想過好自己小日子的小市民，用荒誕的傳說回避現實：“他們被殺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他們被殺是因為愛情。”膽小的父親則告訴孩子：“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

只能用這種荒誕的方式來應對了吧，他們近在咫尺、無處不在，已經影響到窗戶玻璃的更換頻率、蛋糕店的生意、孩童的身心健康，甚至讓日常生活變成了一場戰爭。但人們還是有辦法把他們陌生化，把他們變成傳說——他們生活在愛情傳奇里，他們只在夏天殺人。給他們的存在找到了浪漫一點的理由，讓他們進入童話，他們的存在就容易被接受了，忍受也變得不那么難堪。“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是面對無法躲避的現實時的生存智慧，是障眼法，是麻醉劑，是少年派式的故事化生存;“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也是這部電影的喜感的來歷，在荒誕得像個故事的現實和人們對待這種現實的態度中間，喜感產生了。

未必所有人都能接受這種生存智慧，情愿一直生活在荒誕世界里。電影里出現了一些名字，朱利奧·安德萊奧蒂，卡洛·阿爾韋托·達拉·基耶薩，薩爾沃·利馬，喬瓦尼·法爾科內，他們是意大利的政治家、法官，也是阿圖羅的偶像，因為他們主張打擊犯罪，遏制黑手黨的勢力。在學校的化妝舞會上，別人扮演王子公主，阿圖羅扮作朱利奧·安德萊奧蒂，他少時的女友后來成了薩爾沃·利馬的助手，他因此獲得了采訪利馬的機會，載欣載奔地去了。向誰靠近，視誰為偶像，是最根本的人生選擇，大水大火都無法毀滅，不茍活，不活在荒誕的故事里，是新一代的追求，也是新時代的取向。

新時代有沒有降落在巴勒莫，“大審判”（意大利政府在1986年2月10日于巴勒莫對黑手黨展開的大審判）、法官被暗殺后備極哀榮的葬禮、人們的反黑大游行，有沒有終結黑手黨的存在，讓“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徹底成為傳說，不得而知，但在電影的最后，成年后的阿圖羅帶著兒子，走遍這個城市，去看那些紀念碑和墓碑，那是法官和警察們的墓碑，就立在他們被暗殺的地方。

“當我成為父親，我明白了父母的兩項基本職責：第一是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邪惡世界的侵害，第二件就是幫助孩子去認識它。”阿圖羅在鏡頭前這樣說。距離他的父親告訴他“黑手黨只在夏天殺人”，時間過去了20年、30年，新人有了新活法，有了新信仰：不能把這個美麗世界拱手讓人。用整個世界的進展去衡量，這點進展，是微小的一微米，但這點進展，總算來了。

《黑色凱門鱷》??（2006）

導演：南尼·莫萊蒂

主演：西爾維奧·奧蘭多

馬吉莉塔·貝

這是一部戲中戲，隱喻普通人生活中那些強悍的存在，和那些繞也繞不過去的人和事。

《玩命毒師》?（2014）

導演：希德尼·希比利亞

主演：艾多爾多·里奧

意大利版《絕命毒師》，生活陷入困境的大學老師在掙脫困境的需求下開始制作毒品。和《絕命毒師》相比，它多一點幽默和意大利式的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