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道如歌

王景瑞

2014年12月17日夜晚吳瓊、張輝在湖北省黃梅戲劇院主演了《紅羅帕》。《紅羅帕》講述了一個類似莎劇《奧賽羅》的故事，女主角陳賽金有一位一起長大的世兄名叫姜雄，暗戀賽金。他趁著有孕在身的陳賽金與丈夫王科舉赴京趕考前在花園餞行時，偷去了賽金的家傳紅羅帕。賽金拜托姜雄陪同王科舉進京趕考，途中夜宿投店，姜雄因見店姐美貌故調戲而敗露紅羅帕，并向店姐炫耀紅羅帕是王之妻賽金親手所贈。店姐惱怒，與姜雄撕打，姜見調戲不成逃走。店姐憤指王科舉家風不正，妻子與姜雄偷情。滿腹狐疑的丈夫王科舉返回家中，決意以信物為證。不料紅羅帕果真不見，王科舉惱羞成怒拷妻、逼妻、休妻。雖然他并沒有像奧賽羅那樣扼死妻子，但女主人公命運的凄慘絲毫不亞于苔絲蒙娜達。無辜的陳賽金從一個高貴的尚書女、舉人妻，被逼得無家可歸，流浪街頭生下一子，因無力撫養，被好心的店姐收留，從此隱姓埋名，幫工為奴。陳賽金不屈服命運，在逆境中倔強地生存下來，兒子錦龍高中頭名狀元之后，冤屈終于水落石出。最后他們妻離子散的一家，又在歷史傳承的寬恕、諒解的文化根基上獲得破鏡重圓。

演出結束，步出劇院，我的心潮久久難以平靜。“一只腳踩扁了紫羅蘭，它卻把香留在那腳跟上，這就是寬恕。”當我不經意間憶起這段文字的時候，第一次被那雋永的含義深深打動，原來寬恕竟是如此優美動人。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毛主席曾經說過，允許犯錯誤，也允許改錯誤。一生當中每個人都難免犯錯，如果你去放大，那你將會永遠生活在陰影之中。所謂寬恕，簡單說來，就是對于任何人對我的觸犯或傷害，給予原諒，不再計較。在腦海中，把人與他所犯的過錯分開，然后再次認識他。寬恕就是將傷害從心靈的檔案中消除，關掉痛苦回憶的錄影帶。在對方以為你恨他的時候，你愛他;在對方應受懲罰的時候，你放過他;在對方預期你會報復的時候，你諒解他。寬恕是不求自己的益處，是給對方自由與希望。

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上蒼造物，何等超絕，在賦予生命的同時，也賦予了一顆寬恕包容之心，就像那紫羅蘭，從不拿別人的缺點懲罰自己。記得那晚上演的《紅羅帕》，“回帕”一幕中，“一見羅帕痛在心”的唱段，長達70多句，一氣呵成，蕩氣回腸，10多分鐘的時間內，全場響起數次熱烈掌聲。觀眾們的情緒隨著主人公陳賽金的命運跌宕起伏，強烈共鳴，當演到“逼帕”“逐女”時，臺上臺下一起熱淚盈眶，難以自抑。當時我想，我們的觀眾，我們的演員，具有何等博大仁慈的心腸啊！夫子之道，寬恕而已，它是踴躍著貼近神靈樂意赦罪的心，乘駕在愛的浪潮的最高處。

人能忘卻于天地，魚能忘卻于江湖，關鍵只是一個容量問題。大能覆蓋一個地方，就可以包容一個地方;大能覆蓋一個國家，就可以包容一個國家;大能覆蓋天下，就可以包容一個天下。人之所以小，就是他的見識小;人之所以大，就是他的見識大。王科舉只是聞知姜雄炫耀紅羅帕是賽金親手所贈，在無確鑿證據的情況之下，便與妻子“殘酷斗爭，無情打擊”，欲置死地而后快，說明其人心胸狹隘、目光短淺，以致本來幸福美滿的家庭，頃刻妻離子散。大則明，明就保存了神韻。保存著神韻，自然有過失就能化解。所謂忍辱負重，就是忍常人不能忍受奇恥之辱，擔當舉步維艱之負，承受至深的鈍痛之重。

巴金生前曾經反復叮囑：“愛和責任是人類的偉大情懷。”人生的際遇，任何人都不會一帆風順，總會有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遭遇，逢坎坷不頹廢，遭遇泥濘而不怨天尤人。時時處處都秉持一顆寬恕包容之心，你就可以隨時隨地獲得快樂。如果《紅羅帕》中的王科舉少些猜忌之心，多些寬恕之懷，那么陳賽金自然也就不會落入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凄楚境地。“一切善法，皆以寬恕為本。”寬恕是做人的根本，吾等之輩寧可沒有學問、能力、地位、金錢，不可沒有寬恕之心。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一個懂得寬恕之道的人，他的天地一定廣闊;一個懂得寬恕的人，他的精神一定充實;一個懂得寬恕的人，他的心靈一定純潔;一個懂得寬恕的人，他的靈魂一定美麗。肇天地之合德，唯人性之靈長。攬日月以為鏡，啟玄牡于吾心。真正的寬恕會帶來醫治、釋放、平安，以及更加親密、穩固的友誼、默契。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