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線下“朋友圈”

蔣霖

我們樓的幾位老太太不跳廣場舞，喜歡樓下聊天散步。老太太們都不用微信，所以晚飯后路燈下的“站聊”就姑且算是她們的“朋友圈”吧。

“站聊”總是從傾訴開始。趙太太第一個訴苦：兒媳婦剛學會燒菜，非說要給我們露一手，哎呀，一個宮保雞丁做了一個鐘頭，還要我兒子打下手，現在的女孩子，不是我說，中看的基本不中用！李奶奶微笑點贊：都說慢工出細活，這說明人家用心。對了，菜的味道怎么樣？不問則已，一問趙太太就恨不能把剩下的半鍋雞丁端下來給大伙兒瞅瞅：重口味沒法吃，錢太太接著跟帖：不錯了，我兒子的新女友第一次來我們家裝勤快，刮個土豆都刮不干凈，還要我們老頭子再返工。

傾訴之后是分享環節。錢太太最時髦，頭發基本半個月就要燙一次，衣服恨不能天天換，毛呢棉服羽絨大衣輪番上陣，連路過的小姑娘們都要花顏失色。孫奶奶是錢太太的忠實粉絲，對錢太太的穿衣品位頗為欣賞，好幾次都說頗有主席夫人的風采。李奶奶熱衷養生，分享環節總少不了她的口述食譜，春天到了，她給大家推薦一道“首烏燉核桃”，不僅養肝補腎而且益智潤腸。錢太太不甘示弱，說自己哪里有時間琢磨食譜，兒子給買的海參鮑魚一大堆，非說營養高、能抗癌！

老太太們聊得正歡呢，這時三樓的秦大娘下來了。大家趕緊互相遞個眼色，這說明八卦環節到了。秦大娘不是本地人，兒子在當地工作才把老人接了過來，秦大娘也想加入“站聊”圈子，但“朋友圈”的老太們對這個外來者頗有微詞，尤其是她的家鄉口音，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此外，秦家兒子早出晚歸，有時還會帶不同的女人回來，這也是大家八卦的主要話題。所以，大家對秦大娘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但實際上卻悄悄將她屏蔽了。秦大娘也知趣，融入圈子失敗后果斷選擇保持距離，見了面也不多說話，打個招呼一笑而過。

今晚秦大娘卻站住腳敞開了話匣子，原來兒子買了新房子，要接老人過去一塊兒住，以后就不能跟大家常見面了，街坊鄰里的，總有點難分難舍。秦大娘走后，“朋友圈”有幾天格外冷清，幾個老人的子女都過得挺體面，但無論在外地還是在當地，都沒有提出要接他們過去一塊生活，想到這里，“朋友圈”里一片嘆息，大家一致覺得，老秦人也不錯，是該拉進圈子里好好聊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