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方
在今天,蚊子遠不被人們當回事,可要是在百年前的美國,蚊子則被看成是心腹大患。在“輕羅小扇撲流螢”的盛夏夜晚,美國人對蚊子的苦惱卻像一座山橫壓在心頭。
因為美國的蚊子太厲害。在佛羅里達州,夏天人們要穿得又厚又嚴實,簡直像愛斯基摩人一樣,為的是躲避蚊子的叮咬。這些蚊子厲害到什么程度?極言之,能讓那些牲畜窒息,能叫人被迫自殺。更厲害的是,作為多種傳染病的宿主,蚊子能通過叮咬傳播瘧疾、黃熱病、登革熱,且傳播速度之快,令人防不勝防。人們見了蚊子就談虎色變。據史料記載,在19世紀末,僅黃熱病一種,就讓佛羅里達州26000人中的500人死亡,5000人染病,1萬人逃離。可以想見,佛羅里達州簡直就是“悲慘世界”!1898年美西戰爭打了144天,美方死了5000多人,只有379人死于戰斗,其他的人的幾乎都是死于瘧疾、傷寒和痢疾。直到二戰,美國人提起蚊子,仍然噤若寒蟬,稱之為“比日本人更難對付的敵人”。
造物主把蚊子送到美國來,但美國人卻不能把蚊子送回去,于是一場滅蚊大戰在美國興起,一直持續了幾十年。
這場滅蚊大戰幾乎與一戰比肩而行。就在蟲媒病已成美國頭號傳染病之際,一戰爆發,美國國會于1917年4月3日開始對德宣戰,可宣戰的前一天,美國總統威爾遜簽發的一條命令卻不是調兵遣將,而是專門下一個調令,把全美唯一的一個滅蚊機構并入參戰美軍序列。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個命令是有遠見的,由于這個滅蚊機構有力地指導了各項滅蚊活動,結果在參戰的350萬士兵中,只有1000多人患瘧疾,其中31人死亡。這與美西戰爭相比,簡直天壤之別,據推算,假如不這樣控蚊,這場戰爭應該有190萬人患病,有5600人死亡!
當然,這些富有成效的滅蚊方法靠的還是人力,但人力有非常大的局限性。后來人們轉變思維,把滅蚊重點放在根除蚊蟲喜歡孳生的地帶,如在新修水利工程大量開放水面時,采用改進河岸、施放食蚊魚和有限制地使用滅蚊蟲劑,這就比較有效地控制了蚊子所造成的蟲媒病的流行。不久,二戰又興起,滅蚊的事又擺到了戰場的議事日程,特別是太平洋戰場開辟后,美軍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傳染病威脅。新兵要確保健康,更要確保不讓老兵把蟲媒病從作戰國帶回,戰爭的壓力敦促著美國農業部一刻不停地抓緊研制殺蟲劑。1942年,在反復測試了上萬種化合物后,具有奇效的滅蚊藥DDT應運而生:它價廉、高效、持久,既能殺滅幼蟲又能殺滅成蟲,被稱為“昆蟲界的原子彈”。DDT的出現,一下子把蚊子的威風打了下來,到20世紀50年代,美國的滅蚊戰爭從風生水起到所向披靡,可說是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但凡事都有個度,正如中國古代先賢講的,“承乃制、亢乃害”,化學滅蚊藥的過度使用,不可避免地帶來了生態環境的惡化,廣袤的美國大地從此由一片綠色開始變為一片棕色。看到這種由殺蟲劑引起的生態惡化現象,許多科學家終于忍不住了。1962年,一位叫蕾切爾·卡森的海洋生物學家發現,自從廣泛、大量使用化學滅蚊藥后,一個沒有鳥鳴的寂靜的春天跡象開始可怕地呈現。作者在《寂靜的春天》里大聲疾呼:為了保護我們的春天,要趕快制止濫用殺蟲劑!這本書一經出版,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全世界都為之震動。曾于1949年任美國控蚊協會主席的哈羅德·格雷,極力要求使用滅蚊劑“要放慢腳步”,美國滅蚊運動奠基人史密斯呼吁用滅蚊劑“要謹慎行事”;加州的“滅蚊之父”赫爾姆斯強烈告誡對滅蚊劑要“選擇性引入”。至于通過排水、注油滅蚊的方法,更讓一些專家憤憤不平。生物學家科塔姆指責全國性的排水工作讓許多動物失去了棲息地,而注油對水鳥和蠔是一場滅絕性的災難;生態學家沃格斯還曾發表32頁的公開信,痛斥控蚊為“野生動植物的頭號大敵”。
許許多多的口誅筆伐終于讓全美的滅蚊戰爭逐漸偃旗息鼓,由高調轉為低調,一場持續幾十年之久的大洋彼岸的“除四害”戰爭,陷入“此亦亦是非,彼亦亦是非”的怪圈而不能自拔。這讓當年為滅蚊運動奮不顧身、做出可歌可泣業績的專家們不禁為之慨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美國于1970年最終結束了滅蚊的“殺蟲劑時代”,為“滅蚊第一,生命至上”的核心價值觀所引領的轟轟烈烈的滅蚊戰爭畫上了句號,把控蚊運動的黃金期送入了歷史。“今之視昨,猶明之視今”,若是回顧這段歷程,人們一定不能忘記:史上的蚊子曾經那樣厲害地影響了人類的命運,今天的蚊子是不是已經永遠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不!前段時間,在廣州地區普遍發現的登革熱,不是讓用現代知識武裝起來的中國同胞,又一次嘗到了蚊子的厲害了嗎?當然我們現在有了新的滅蚊方法,就是用能倍數減少蚊子繁育的雄蚊與雌蚊進行交配,交配后蚊子大幅度減少,這種滅蚊方法自然比DDT要先進得多,且沒有環保的憂慮。但蚊子永遠是人類的天敵,即使大規模的“滅蚊戰爭”不那么容易重演,但智慧滅蚊總是人類一個常提常新的課題。
【責任編輯】趙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