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芳香

蔣成龍

Deborah Wilson，加拿大著名玉雕、雕塑藝術家。她于1973年就讀加拿大溫哥華藝術學院（Vancouver School of Art，現已更名為艾米麗卡爾藝術與設計大學Emily Carr University of Art & Design）雕塑專業大四時期就已經開始了藝術生涯，作為業余時間的工作。她的作品以大型雕塑為主，包括人像、動物和城市環藝設計等。她的作品古樸、大氣，多數使用加拿大碧玉創作，具有非常明顯的個人風格，在美洲地區深受同行和藝術愛好者的喜愛。

早在幾年前，筆者就已經對這位外國女性玉雕藝術家有所耳聞，真正見面則是在去年筆者組織的小型聚會和晚宴上。作為本次聚會的唯一女性藝術家，Deborah自然給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聚會期間她沉默寡言，但一直聚精會神地傾聽每個人的發言，之后才不緊不慢，簡單明確地表述自己的觀點。此后，筆者多次與她郵件往來，從中漸漸體會到她沉靜、謙遜的內心和睿智的思想。

通常認為藝術家都或多或少會受到家庭熏陶，所謂“家學”或“環境因素”是很多杰出藝術家的啟蒙教材。Deborah的父親是一位外科醫生，母親是一位來自新西蘭的護士兼教師。他們在英國的戰爭期間相遇，最終結為夫妻并育有四位子女。Deborah的三個兄弟姐妹中，哥哥是一位退休醫生，姐姐是一位急診護士，當前在海外的紅十字會工作，一位雙胞胎兄弟也是醫生。可以說，她出生在一個純粹的醫學世家，與藝術沒有半點關系。那么她的“藝術基因”是從哪里繼承下

來的呢？可能她那位善于木工手藝，精通鍛銀技巧，活力四射又性格開朗的外婆才是她骨子里藝術細胞的來源吧。

Deborah的家鄉位于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省一個非常獨特的地區——奧卡那干谷（Okanagan Valley）北部盡頭的維爾農市（Vernon），距離溫哥華5個小時的車程。在當地土著語中，奧卡那干是“水澤之地”的意思，來源就是圍繞維爾農市的三個湖。與加拿大的絕大部分地區不同，這里屬于半干旱區域，仙人掌、響尾蛇和酷熱的天氣伴隨著這里的住民。沿著整個峽谷都布滿了葡萄果園，釀酒廠更是數不勝數。

玉雕之路：科班到實踐

1969年，Deborah從溫哥華島的一所私立女子學校畢業后考入溫哥華藝術學院，就讀雕塑專業。此后于1995年又在卡皮蘭諾學院（Capilano College）進修鑄銅技術。從教育經歷來看，她可謂真正意義上的“科班出身”，在雕塑的理論和技術上擁有扎實、過硬的基礎。

1973年，21歲的她在大學的第四個學年中獲得一次實習機會，為一家溫哥華的公司工作。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為加拿大玉礦開采，并主要出口至臺灣等地。當時這家公司開始積極招收擁有藝術理想和技術功底的相關專業學生，為他們提

供用加拿大碧玉進行創作的機會。Deborah認為這是一個從學校跨入社會的絕佳時機，也可以為自己進行鋪墊，幫助她日后成為一名雕塑藝術家并以此謀生。

遺憾的是，這家公司沒能撐過70年代的經濟衰退。盡管如此，在它短暫的歷史中培養出了一批優秀的玉雕工匠，其中一些人的作品受到了很大的關注。對于西方世界來說，玉雕在整個雕塑藝術類之中尚屬新鮮事物。通過這家公司的推廣，逐漸開始受到藝術行業的重視。

在這家企業工作期間，Deborah掌握了玉雕的基本技術，完成了從軟石向硬石雕塑的過渡。通過和其他獨立個人藝術家的頻繁交流，也使她在技術層面日益精進。80年代初，她終于開辦了自己的工作室，并積累了足夠的技術力量和實踐經驗以承接更為大型的委托，并于1993年在家鄉開辦了一家玉雕工坊。直至2007年與美國加州的一家玉雕工坊合作時結識了來自美國和新西蘭的幾位同事，互相學習，取長補短。

更重要的是，這拓寬了Deborah對整個玉雕世界的認知，建立了更加龐大的信息和客戶網絡，這對她來說至關重要。這種合作模式一直延續至今，并傳承給她那些身在家鄉工作室的學生們。

“軟玉的內涵是他們與其它材料最大的不同。人們對玉石這種特殊材質所承載的歷史和文化更加崇敬。”當筆者問道為何選擇軟玉作為創作材料時，Deborah這樣回答到。“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思考玉石這種材質的內涵，它與雕塑藝術的結合，并花費大量時間在創作過程中自我審視。相比其他人，我們這些身在加拿大的藝術家算是幸運的，因為這里本身就是高品質玉礦的產地，并不缺乏雕塑材料和學習樣本。”

她認為，玉料的體積本身也對創作產生很大的影響，是需要重點考慮的因素之一。絕大多數玉雕藝術家都以中、小型作品創作為主。首飾類因為相對豐富的玉料選擇和低廉的材料成本，更是所有玉雕新人的必修課。只有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技術能力的玉雕師才會挑戰更大的作品。

技術與設計：女性藝術家的不同視角

作為一名女性雕塑藝術家，特別是玉雕這一獨特的領域，無論國內還是海外都是極為少數的群體。不同于一般的藝術形式，玉石材質本身極為堅硬，因此對制作者的體力和控制力都提出了極高的要求。而另一方面，“女性藝術”一直是藝術圈爭論的話題，這從筆者過往的文章中也可見一斑。

在加拿大溫哥華長大的Deborah對于海洋有關的任何題材都具有天生的好感。太平洋海域中形態各異、造型豐富的生物形態總能讓她心馳神往，靈感迸發。有時來自客戶的某些特定審美也會帶來些意外的靈感，影響自己的創作。此外，

靈感來源多種多樣，無論林間漫步還是海中游潛，亦或是日常生活的細節，甚至夜晚的夢中，都會隨時閃現一些靈感的火花。玉料本身的色彩、紋理和質地也要充分發揮，揚長避短，如此才能達到最佳創作效果。

就個人喜好來說，Deborah更喜歡具象化的表現形式并注重造型細節。作為一名藝術院校雕塑專業的畢業生，她非常善于使用粘土為作品打樣、修整，這對她的創作工作起到了非常大的幫助。 “技術層面，隨著信息技術和交通方式的發展，交流和學習變得非常簡單快捷，因此并不存在任何太大的區別或差異。但我相信在藝術層面，女性確實有一些不太一樣的觀察角度。”

Deborah接著道：“現在我一時也想不出太多的例子，不過有一位名為Sharon Painter Arps的新西蘭女性玉雕藝術家可以作為參考。對了，她今年也會來參加‘子岡杯’大賽。”

原來，2014年在加拿大溫哥華舉辦的“世界玉石研討會”上，這位女性玉雕藝術家帶來了一套作品參展。她運用世界各地的不同種類，不同顏色的玉料制作了一系列以高跟鞋、假指甲等“女性裝飾品”為主題的玉雕作品。這些作品的設計和制作固然精美，但都為了表達一個觀點：“作為女性，我們何必為了取悅男性而受這些罪？”

“我希望在玉雕方面看到更多這樣的作品。技術上完美無瑕，又伴有思考意義的‘概念藝術’。”Deborah補充道。

不過相對于女性這一身份，她坦言更加擔心市場層面的各種問題，這無關性別。在西方國家，人們對玉石以及其本身的文化、歷史價值不如中國這樣擁有高度認可，這嚴重影響了它們應有的市場價值。即便如同溫哥華這樣的城市，幾乎可以被稱為加拿大的“玉都”，玉器的銷售也主要依靠旅游商品店中的小型紀念品支撐。真正的玉雕藝術作品和藝術家數量有限，更別說專門從事玉雕藝術展覽、銷售的專業機構了。

近年來，隨著美國加州一帶玉雕藝術品市場的發展，Deborah似乎看到了新的契機，也期望能夠看到更多的專業機構參與到整個市場行為中。她計劃今后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在維爾農市、溫哥華和維多利亞舉辦一些個展，畢竟客戶和收藏家們更喜歡直觀地欣賞作品，并與她當面交流，商討業務。

中國之行：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去年，Deborah和另外十幾位外國玉雕藝術家一同受邀參加了在中國蘇州市舉辦的“子岡杯”大賽，展出了自己的作品。當問到對中國的印象時，她的回答非常有趣：

“我50年代就生活在溫哥華，從小在那里長大。那時起就已經有大量亞洲居民定居，所以華人的面孔對我來說并不陌生。甚至一定程度上講，蘇州給我的感覺和家鄉沒有太大區別。”Deborah如此描述自己對中國的印象。

除了參加“子岡杯”大賽，參觀了眾多蘇州本地的玉雕工作室外，在光福鎮的游覽也讓她印象深刻。如此多的玉雕工作室，不同風格的藝術家，花樣繁多題材各異的作品云集于此，這在西方國家前所未有，另她大為驚嘆。

“去年能夠受邀參加‘子岡杯’著實另我受寵若驚，實際上對于玉雕藝術家來說，這是一項評價極高的榮譽。來到中國這個玉文化最為昌盛的國度本身已經是一場驚喜，更何況給能夠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及中國的制玉名家們同臺展出我的作品，實在是畢生難忘的經歷。”

她隨后補充道：“不過這次訪華所見都是當代中國的風貌，我一直希望能夠有機會可以參觀古中國的偉大歷史和璀璨文明。希望下次來到中國可以事先這個愿望。”

今年，Deborah再次受到組委會邀請，攜帶她的玉雕作品參加大賽和展覽。今年，她會特別準備一件海洋生物相關的作品用以表達自己對大海的摯愛。而另外還有一件具象派作品，用她本人的話說就是“取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對于來到中國，Deborah并沒有什么具體的期望和計劃，畢竟對于西方玉雕藝術，國人還知之甚少，接受程度也尚不明確。但相信隨著藝術市場國際化的進程逐漸加快，相信這些思想和設計意識與眾不同的外國玉雕作品也會逐漸找到自己的定位和粉絲群體，成為國內玉器和藝術品市場上的一股新力量。

最后，當筆者問起Deborah未來的打算是，她這樣回答道：“我當然會繼續在自己的玉雕工作室和北美的合作機構中進行創作工作，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職業生涯規劃，也同時希望通過教育、培養新工匠和力所能及的方式為整個西方玉雕藝術行業貢獻一份力量，就如同過去八年一樣。就我個人來說，還有太多的藝術理想與設計思路沒有進行實踐，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夠有機會得意實現。

（作者為中國收藏家協會學術研究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