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能否拯救高齡日本

張曉東

專注研發機器人的日本企業生化人公司（Cyberdyne）不久前和東京羽田國際機場簽下合作協議，宣布將把其旗下研發的機器人引入羽田，以打造全球首座“機器人機場”。

由于日本日漸嚴峻的老齡化趨勢，勞動力緊缺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在羽田機場，雇員的平均年齡越來越大，生化人公司研制的“智能假肢”將幫助增強勞動者腰背的力量，讓他們可以輕松地提起重物——對常年需要搬運重物的機場行李運輸工而言，這種“假肢”將帶來“四兩撥千斤”的神奇效果。

除此以外，生化人旗下的掃地機器人、無人駕駛車等智能產品也將被引入羽田。

事實上，眼下有越來越多的日本企業在試圖通過引入機器人等智能產品來應對勞動力短缺問題。從商店、銀行再到酒店，日本都市白領似乎已經習慣了機器人替代真人的“科幻場景”——7月，機器人新郎Frois和機器人新娘Roborin在東京一家飯店里舉行了人類史上的首場機器人婚禮。

自生化人公司去年3月登陸日本創業板以來，其股價已經累計上漲四倍，而該公司的創始人兼掌門人三階吉行也憑借其10億美元的個人凈資產躋身福布斯億萬富豪之列。

《福布斯》預測，全球人工智能的產業規模將在未來六年內達到200億美元，實現近40%的復合年增長率。日本將成為這一領域的領頭羊。

為了體現這一時代精神，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已經宣布了在2020年東京夏季奧運會期間舉辦一場機器人奧運會的計劃。

還記得《超能陸戰隊》里那個像一坨湯圓似的健康管理機器人嗎？在日本，這項技術或多或少已經成為現實。

由研究機構Riken的科學家向井敏治牽頭研發的護理機器人Robear就瞄準了日本老齡化下傳統護工緊缺的市場現狀。外貌酷似一只卡通熊的Robear簡直就像“大白”的表兄。它能將行動不便的老年人或病人從床上抱起來，然后再把他們放入輪椅或是協助他們行走和站立。

Robear的機械手臂可以抱起最高80公斤體重的人，在不同的情況下，它帶有滾輪的腿可以擴展或者彎曲。傳感器也可以讓 Robear在抱病人的時候更加溫柔，智能橡膠電容觸覺傳感器和力矩傳感器可以使機器人“感知”到病人，這樣在舉起病人的時候就不會傷害到他們。

最有趣的是，作為一只日本產的機器人，Robear還內置了“禮儀芯片”。它會非常有禮貌地對“主人”鞠躬并打招呼。

由于老年人占總人口比例不斷上升，日本的醫療和養老護理需求近年不斷出現缺口。相關業內人士6月份提供的一份預測數據顯示，到2025年，東京都市圈的護理需求將比現在增加45%，上漲到172萬人。同時住院需求也將增加21.8%。屆時東京圈在醫療護理人員方面可能會出現大約80萬至90萬人的短缺。

為了應對這種短缺，一些專家呼吁引進外勞。《讀賣新聞》稱，為應對護士嚴重短缺問題，千葉縣將面向護理專業學生的修學資金的貸款框架增加50人，也開始為引進中國護士展開調查。千葉縣稱：“日語能力成為外國人護士的障礙。能夠閱讀漢字的中國人容易跨越這一障礙。”

不過也有觀點認為智能產業可以是解決途徑。經濟產業省官員北島昭文就表示，“政府將繼續鼓勵研發護理機器人。”

過去幾年，經濟產業省已經指定一些企業并撥款補貼開發這類健康管理的機器人。北島昭文說：“我們希望開發出價格在10萬至20萬日元間的廉價機器人，形成大規模市場。”

參與到這個項目的日本著名企業松下集團正專注研發一種“既可以當床又可以當輪椅用的”神器。這種“輪椅床”目標指向那些行動不便的老年人，其操作簡便以至于使用者不需借助外力即可完成轉換。松下預計到2025年，“輪椅床”的市場需求量將驚人地增長八倍。

由和服店發展而來的日本商業巨頭三越百貨近來已經把其笑容可掬的迎賓小姐換成了機器人——以熱情服務著稱的傳統日式禮儀現在將由東芝公司研發的“地平愛子”來完成。

愛子擁有齊肩的黑發和雪白的皮膚，她動作柔和聲音甜美，不僅能與人打招呼還會使用手語。愛子現在在三越百貨公司門口向顧客們分發促銷傳單。

“一家有著近四百年歷史的傳統老店竟然對這種新科技持如此友善的態度，這的確令人感到驚訝，”CNN評論說，日本企業乃至公眾對人工智能的友好態度和西方比起來完全不同，在西方國家，“人們總是對機器人有警惕心。”

美聯社稱，日本幾乎是發達國家中最擁抱機器人文化的一個。

2005年的數據顯示，日本所有工廠中投產的機器人數量就已經高達37萬個，這個數字幾乎是美國當年的三倍。日本政府計劃，到2025年日本制造業中的機器人數量要達到100萬。由于一個機器人的產出平均是人工的10倍，它們可以替代掉日本15%的勞動力。

“這是一個工薪族在上班路上狂看漫畫書的國家，而且還是一個家庭主婦同樣是電子游戲狂熱愛好者的國家。在很多方面，機器人將日本的兩個最大文化潮流——技術與動漫結合了起來。”英國謝菲爾德大學機器人學教授諾埃爾·夏基認為，日本企業爭先恐后研發新型機器人的現象有其內在的文化驅動力。

美國密歇根大學人類學教授珍妮弗·羅伯遜則認為，日本人對機器人的友善情結由來已久，在很多日本人看來，“類人型機器人被認為是活著的東西，甚至是令人滿意的家庭成員。”

還有一些觀點甚至將這種機器人情結和日本的神道教聯系起來。他們認為這種宗教模糊了生命體與非生命體之間的界限，信奉神道教的人相信世間萬物、包括無機物體，皆有靈魂，這當然也就包括機器人。

最近的一項研究指出，日本老年人對引進海外護士或護工感到抵觸，“對比起來，他們更寧愿被機器人照顧。”

一些專家指責政府在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上的“一邊倒”態度，他們認為政府或多或少地引導了這種“抵制移民外勞”和“鼓勵機器人產業”的社會輿論。日本移民政策研究所的專家坂中英德就質疑政府在引進移民方面明顯做得太少，“機器人的確很有用，但它們也無法改變人口銳減的事實。”

“并不是所有人都習慣家里多一個走來走去的機器人，”就職于東京麥格理銀行的科技行業分析師達米安·宋說，這一行業的未來需要一次觀念革命。“但同時，日本也引領了過去多次的產業變革，所以我對此是持積極態度的。”

受益于老年經濟的產業

與其他鼓勵移民來解決老齡化問題的國家不同，日本人更傾向于用高科技的手段來建設一個更加自動化的未來社會——“明日世界”的構想可能會在這個島國變成現實。

在老年人幾乎控制了這個國家一半財富的情況下，“老年經濟”成為一種新的概念。

日本衛浴制造商TOTO正在研發一種可以通過排泄物檢測使用者身體狀況的智能健康馬桶。在檢測出血壓、血糖等一系列指標后，馬桶會定期通過互聯網將數據發送到使用者的社區指定醫生的郵箱。

持有駕照的日本老年人因為其不安全駕駛行為而被鼓勵上交駕照。然而以豐田為首的日本汽車企業卻看中了老年人安全出行的需求，他們希望研發一款保證高齡駕駛者道路安全的老年型汽車。這種汽車將會監控駕駛者的腦電波，了解駕駛者的駕車習慣。一旦監控到可能出現的事故時，車輛會自動放慢速度并發出警報。

在日本，大約有3000萬人會享受到接近30年的退休生活，他們的文化需求需要得到滿足。和年輕人不同的是，他們更習慣使用傳統的書寫方式而非電腦，因此文具產業將會迎來無紙化辦公趨勢下的逆增長。

一些日本的超市現在已經設立了專門的老年食物專區，低糖、易咀嚼都將成為細分的產品線劃分。在日本，老年人鐘愛一種被稱為“皇家布丁”的食物，據說有延緩皮膚衰老的功效。

在日本，許多老年人都居住在離大城市很遠的農村地帶，這使得獲取就近的日常醫療服務變得困難。在線診療在日本年輕人中已經非常普及，但老年人通常會排斥電腦。因此一種借助智能有線電視的遠程視頻診療服務正在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