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中命運

周惠民

導語：維多利亞時代才是茶葉占卜的全盛時期，因為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不僅僅癡迷神秘的事物，還熱衷進行自我分析，這股思潮是弗洛伊德和維也納醫生約瑟夫·布羅伊爾掀起的。

根據美國作家戴安娜迦巴爾頓的系列小說改編的美劇《古戰場傳奇》中有一幕茶葉占卜的戲。克萊爾和丈夫弗蘭克去牧師家查看家族史，牧師太太格拉請克萊爾去廚房喝茶，書中寫到：格拉罕太太拿出一塊手工蕾絲墊，鋪在薄如蛋殼的茶杯底，同時端上司康餅，上面還附了一塊凝脂奶油。格拉罕太太頂著一頭鐵灰色的波浪短發，戴著三圈珍珠項鏈，怎么看都不想是氣人算命的吉普賽人，不過她說她會用茶葉算命。隨后格拉罕太太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期間不是傾著杯子對著光，或是用他枯瘦的手暖暖轉著杯子，從不同的角度觀看……

茶葉占卜tasseography or tasseomancy 這個詞源自法語詞茶杯tasse 和希臘語后綴graph 意思是寫著，或者mancy 意思是占卜，就是從某人喝剩的茶葉殘渣預測一個人的命運。在《哈利·波特》的小說和電影中，茶渣占卜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第三年課程占卜科目內容。霍格沃茨的占卜學教授是著名希臘占卜家卡珊德拉·特里勞妮的玄孫女。她人很瘦，戴著一副大眼鏡，脖子上掛著數不清的鏈子和珠串，傳授如何從茶渣和水晶球里預測未來。在電影里，特里勞妮發現哈利的茶渣象是“大黑狗”，代表著死亡。

17世紀中葉，茶葉從中國來到了英國，一開始只有富有的貴族才能享受，隨著貿易的繁榮，茶葉的價格大跌，普通人也能消費得起了。下層民眾很快就發現了茶葉的占卜用途，正好用來代替歐洲原有的一些繁瑣，往往還很危險的占卜方法，比如融鉛占卜（molybdomancy），熱蠟占卜（carromancy）或動物內臟占卜（haruspicy）。

茶葉占卜相對來說是新事物，歐洲流行的“融鉛占卜”，傳說起源于古希臘時代。鉛或錫熔點很低，將熔化的鉛或錫驟然投入冷水，就會凝結出一些復雜的形狀，觀察這些凝固的金屬疙瘩，若發現“有意義”的形狀，那就是命運的先兆。熱蠟占卜或動物內臟占卜也與此類似。

《解讀茶葉》是英語里第一本茶葉占卜書籍，作者是18世紀的某位“高地先知”，書中介紹了各種茶葉符號所代表的意義。可以看做是當時蘇格蘭的巫女們凝視茶杯所做的預言。

英國歷史學家亞歷克·吉爾，記錄了英格蘭東北部的迷信風俗，據他記載19世紀初，一位莊園主的妻子在早餐后，會轉動茶杯，為她的仆人們解讀命運。

不過維多利亞時代才是茶葉占卜的全盛時期，因為維多利亞時代的人不僅僅癡迷神秘的事物，還熱衷進行自我分析，這股思潮是弗洛伊德和維也納醫生約瑟夫·布羅伊爾掀起的。流浪的吉普賽人，當時稱為羅姆人就以解讀茶葉為業，她們往往隨叫隨到，提供上門服務。在19世紀中葉，起居室和茶室里羅姆人解讀茶渣成了社會一景，成了很多繪畫的主題。雖然袋泡茶在1908年出現了，但主流人群還是以喝散茶為主，也便于茶余的占卜，另外茶葉占卜必須用不太粗也不是粉末的茶葉，這樣才能形成圖案。

為了跟上算命的需求，陶瓷廠商也開始制作特殊的占卜茶杯。一般來說，茶杯上會畫著黃道十二宮，塔羅牌和基本的茶葉形狀，并配帶一本使用指南發售。維多利亞時代的主婦總是圍繞著茶舉辦社交聚會，或者是喝茶，或者畫茶杯，不管怎樣都少不了茶渣占卜。因此茶葉符號的解讀也就通過女性一代代的流傳到了今天。《古戰場傳奇》里的格拉罕太太就說，“是我祖母教我的，而她是她的祖母教的”。

人臉、飛鳥、貓、刀子、錘子……這些都是茶葉占卜中經常出現的圖案，也是因為人們對這些最熟悉的形象非常敏感，能快速識別，產生聯想，所以茶葉占卜更多的是一種心理暗示。讓我們從茶葉渣中看看克萊爾的命運吧：所有的蹤跡都互相矛盾，這一片彎曲的茶葉代表旅程，但又有一片碎葉橫在上方，這代表停駐，當然有陌生人出現，而且是好幾個，如果沒判斷的沒錯，其中一位就是她的丈夫。好吧，故事的發展說明，一杯茶中蘊含了她所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