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琴
娛樂圈里有一句形容藝人名氣很旺的話,叫紅得發紫。單憑這一句話我就臆斷過,在色彩的濃艷上,紅色是略遜于紫色的。大紅大紫的人生誰都向往,但是世間很多的事,往往都是循著盛極而衰的規律發展的。有好的開端很容易,可是最后能圓滿收官的,幾乎很少有人能做到。也許從紅到紫的追求,初衷是為了更上一層樓,可是到最后卻落得幾家歡喜幾家愁,寂寞的人總在風雨后啊。
人生有一抹紅做點綴,亮麗自己的心情就已經足夠,何必一定要追求完美到大紅大紫呢?結婚的時候,每個人都張貼過大紅喜字、窗花、對聯,蓋過大紅鴛鴦被,掛過高高的大紅燈籠,可是婚后的生活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磨合里,不是將愛情美好的一面遺失了,弄得圍城里的兩個人吹胡子瞪眼,臉憋得發紫,就是將它轉嫁為相依為命,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情感。與其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不如說是對感情太過苛刻,水至清則無魚導致我們終于沒有看清一段感情的本來面目。不是愛情不夠美,而是我們把愛情想象得太完美。
舊上海的張愛玲也曾喜歡過大紅大紫的旗袍著裝,并且很擅長對旗袍改良,成為民國時代很會趕時髦的女郎。她年輕的時候,在舊上海十里洋場的弄堂小巷經過時,后面總會跟著一群孩子瘋叫追逐著,只為她這一番的驚艷。而那時,她也是大紅大紫的文壇才女,頗負盛名,說過“出名要趁早”的豪言壯語。她曾經是那么清高孤傲,以絕世獨立的冷眼看世間,可是最后卻為一個負心人將自己的一生才情都萎謝了。解放前夕,她作為一個傷心人背負漢奸妻子的罪名,遠走異國他鄉,在美國舊金山一帶流浪,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幾乎與世隔絕。雖然她的孤傲的心是不甘寂寞的,七十歲的時候還企圖東山再起,用英文翻譯《秧歌》和研究紅樓,但是事業上再沒有年輕時候的那樣大紅大紫過。盡管我也相信張愛玲是與華麗有緣的,直到辭世時,她躺在大紅的地毯上,也不忘穿上一件大紅的棉襖,來最后一次華麗的轉身。但是寂寞身后事,華麗背后留給每個人面對的總還是一言難盡的孤獨。
孤獨的滋味在我的印象里多像一朵紫色的小花,別在我的胸襟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曾享受孤獨,而最深的孤獨在我的記憶里,應該是屬于紫羅蘭那樣的纖細花朵,寂寞又美麗。桃花島亦正亦邪的黃藥師,用十年磨一劍的光陰換來血洗青海派,弒師只為報當年心上人小師妹被殺之仇。十年的光陰,有人用它來追尋英雄夢,有人用它來換取溫柔冢,只有聽雨樓的風塵女子柳溶月,愿意用它來釀一壺好酒等一個人。只可惜她是風塵仆仆的柳絮,溫柔多情是閱歷換來的;而她深居簡出,又四面楚歌,那一汪清澈見底的純情善良是天性。她說:“我有的,他不稀罕;你有的,我要下輩子才能有。”柳溶月是酒,馮蘅是茶,而背負血海深仇的黃藥師太孤獨了,他需要一杯茶為他醒酒。他走后,她在四季輪回的等候里終于懂了他的孤獨,懂了也就放下了,就像發際上插著的那一朵紫色暗淡的紫羅蘭,寂寞、美麗,無它。
(圖/幾米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