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是什么

同學們：

過去我們的家長、老師給學校定義的時候，學校是什么？學校是學生來學習的地方。但是我們沒有問問孩子，學校應該是個什么樣子？

我想展示一張潑水節的照片，從狂歡節到潑水節，我們事實上是通過這樣一些課程，來叫學生能看得見老師真的希望和你們平等。它帶來一個最重要的，值得我們欣慰的事，就是我們的學生真實了。學生真實了之后，他和你交流的問題都不一樣了。

去年秋天，我們學校一個高一的男生給我發來一條短信，他說：“校長，請你幫我解決一個問題，我在初三的時候曾經暗戀一個女生，但是這個女生中考的時候沒有考到十一中來，她考到其他學校去了?，F在每當我閑下來，大腦里滿是她的形象，始終安靜不下來。”問我怎么辦。這也是我工作了30多年接到的第一個關于這種問題的短信。所以平等的師生關系，會讓我們看到孩子們真實的內心，我們也會真正了解他們，理解他們，去研究怎么教育他們，這是我們為什么苦苦地追求平等的一個重要原因。

今天我還想給大家看第二張照片，這是學校話劇《雷雨》的一個劇照。前幾個星期你去看他們演戲的時候，一片混亂。因為每個同學、每個劇務、每個角色都感覺到自己最重要，你們必須圍著我轉;我負責燈光，燈光最重要，音響必須配合。所以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最重要，一個個孩子就像大爺一樣。但是經過一個學期的沖突、磨合、溝通，最后他們終于發現了一個道理：你不合作，就沒有辦法成功。所以到最后一個學期，當他們在戲劇節上演出的時候，你會發現這些學生全變了，他們給別人遞個話筒，給別人整整服裝，給別人化化妝、拿拿道具……這就是教育。

當然了，這個戲劇課事實上還給我們一個非常意外的收獲，就是我們感受到了男生女生在這個青春花季，有了一個正常交往的平臺。你說在數學課上吧，男生女生在一塊接觸是不是不太好？在物理課上吧，天天在一塊兒做實驗也不太好。但是我要說，青春花季的學生，如果沒有了異性的目光，他們就缺了好多人生的營養;沒有他們之間的正常交往，他們的情商就不會健康，所以他們必須要有這么一些舞臺讓他們交流。

我上高中的時候，你要男生女生說話，馬上老師就跟上了，就要警告你。但是無論是什么時代，男生女生這種交往的渴望是誰也擋不住的。我有一個校友，他長得很帥，很喜歡跟女生交往，但在學校里沒有機會。他發現心儀的女生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杏樹，結滿了杏子，他想以這顆杏樹為媒介，來和這個女生交往。但當他去偷杏的時候，遇到挑戰，就是他要弄出很大的聲響，一定要被女生發現。結果呢，這個女生對這棵杏樹不太關心，以致鄰居發現了，要出來抓他了，這個女生還沒有發現。所以這個男生只好抓起一把沙子，撒向了她的窗戶，才終于把這個女生引出來。但是接下來他要逃跑，但是要控制逃跑的速度，以確保能夠被這個女生追上。你看為了說幾句話，費多大勁。

戲劇課上，男生女生之間就有很好的交流，我覺得這都是健康的交流。一開始也不容易，你比如說他們要有一個拉手的動作，一開始是拉一支鉛筆，后來老師把鉛筆給沒收了，就拉著袖子，經過兩三個月才開始手拉手。事實上，在這個青春花季，讓他們健康的情感得到交流，就解開了人生的那些秘密，就揭開了人生的面紗。所以說我們一定要鼓勵學生，有一種健康的情感交流。

第三張照片，這是一個簽約儀式，左邊是學校的學生銀行“圓夢銀行”的行長和副行長，右邊是學校的一個商店文具屋。

我記得2010年的時候，我們學校有5家學生書店向學生競標，其中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中標了一家書店，他們盤算了一下，啟動這個書店需要5000元錢的啟動費，就去敲我的辦公室。我一聽，第一我沒有那么多錢借，第二我借給你5000元，你啟動這個書店太容易了，我不能幫你這事兒。但是我怕打擊他們的情緒，還是從稿費里借給他們4000元，但是你必須寫下借據，而且要寫上歸還我的時間。

這件事被媒體給炒出去了，學生知道了，這下壞了，好多學生都去敲我的辦公室，特別是初中的學生，他們覺得找校長借錢很好玩兒。我一看這事不好，第一，我沒有那么多錢借;第二，我借出去，怎么去回收，我天天追著學生屁股后面要債，那不合適。所以我想來想去，決定成立學生銀行。我從稿費里拿出了兩萬元，讓教導處組織競標，成立兩家銀行，那么這就是其中一家叫“圓夢銀行”。

但是有一天，突然這個行長來找我，說他看到了另一家銀行叫“十億投資銀行”的一個海報，這個銀行決定貸款的利率，可以降到最低零利率。這個“圓夢銀行”傻了，說這不是惡性競爭嗎？所以和校長共進午餐的時候，他們就去找我，說：“校長，你能不能管一管他們？不能這樣惡性競爭?！边@個時候我就不幫他們了，為什么？我希望他們能去溝通。他們這種溝通達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效果，最后他們決定成立一個銀監會來監督他們。那么我相信這樣一些調查、研究、思考，就會幫助他們來接觸社會，來認識世界，來豐富自己的人生。

我們再來看另一張照片，這個孩子在馬術方面非常有造詣。3年前，我們中考錄取學生的時候，這個孩子報了我們學校，但是她離錄取線差很多。如果我們決定要這個學生，那就預示著3年之后你的一本錄取率絕對不是100%，因為她連二本能不能考上都是問題。但是我們放棄100%錄取率，我們要了另一個100%，就是每個孩子的成功。教育不僅僅是把學生拿過來進行加工，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我們要去發現孩子的潛能，喚醒孩子的潛能，讓每個學生最終都成為他自己。

現在我們有4000多個學生，有4000多不一樣的課程表，每個學生按照自己的課程表去走班上課。你比如說我們有機械技術、汽車技術、服裝技術、數據庫、動漫技術……看上去好像和高考啊、對升學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對學生的人生非常重要。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你們上大學的時候學的這個專業，跟你的理想目標差多少？你被大材小用了嗎？我相信這是一種感覺，為什么？你希望干的行業你沒有干上，你的潛能沒有得到發揮，所以你就感覺到自己被大材小用了。我希望未來有一天，我們都沒有這種被大材小用的感覺，每個人都發揮最大的潛能為國家、為社會服務的時候，教育就真的贏了。

最后我想說，我們為什么這樣去辦一所學校，就是因為我們希望在這樣一個校園里，聽到孩子花開果熟的聲音。有些人要給教育下一個定義，我特別欣賞教育家馬克斯的一句話，他說：“教育就是一個迷戀他人成長的學問?！彼晕以谛@里迷戀著孩子們成長，所以我們要把學校變成一個孩子們向往的新學校。

謝謝各位，謝謝。

北京十一學校校長李希貴在《開講啦》的演講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