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哭了，魚知道嗎

桂湘婕

學校結束了最后一場模擬考。人人都在為自己最后的模擬考的成績或憂或喜，大家都篤信中考成績該是八九不離十了。我捏著一張因粗心而錯誤不斷的試卷，感覺重重的沉悶如霾籠罩在我的心頭。臨近中考的緊張與不安像瘋狂生長的藤蔓，蔓延直上，緊緊交纏，讓我喘不過氣來。

天空陰沉沉的，烏云層層堆積，倨傲地盤旋在城市上空，似乎連空氣中都氤氳著壓抑。“嘀——”電話那頭的人還沒說上一句話，我就搶著噼里啪啦地開了口：“爸，你收到模考的成績了嗎？我真的沒想到英語會失誤這么多！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可為什么最后的模考卻考成這樣……怎么辦？怎么辦？我怕……”說到最后一句，我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哽咽。“沒事了，沒事了。考試都過去了。”爸爸安慰著我，原本沉穩的嗓音中竟帶著一絲虛弱，可郁悶的我卻并沒有往心里去。“你要相信自己，這并不是中考，你還有挽救的機會。別讓一兩次挫折擊敗你。”一陣清涼的風拂過臉龐，爸爸的話像一顆定心石，熨帖了我躁動的情緒。

可平穩并沒有維持多久，又被爸爸接下來的話撩撥了心弦：“爸爸這周不能去接你了，媽媽會過去，爸爸現在在住院……”“什么？住院！”聽到這個詞，我的內心一緊，驚呼脫口而出的同時，有溫熱的液體飛濺到我的臉上，淅淅瀝瀝的雨滴墜下，一股涔涔的寒意包裹了我。“爸爸只是做個療養，沒什么問題。你不要為爸爸分心，沖刺階段要全力以赴，專心致志啊！”他依舊輕聲溫柔地撫慰我。

是的，這就是爸爸。我知道知天命的他身體里埋著顆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爆炸。不安分的疼痛時時刻刻糾纏著他，大大小小的病癥輪番找上門來“問候”。他時而會突然一只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身邊的扶手，將臃腫的身材痛苦不堪地蜷縮成一團，眉峰緊蹙在一起，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斷地順著臉滴下。我與他將近半月未見，與他的通話中卻沒有問過他的身體如何，而是自顧自地向他發泄情緒。驀然發現，不僅僅是這一次，乃至過去那么多次通話里，我總是不耐煩地敷衍著父母的關懷與問候，甚至刻意回避他們貼心的絮叨。卻一次都沒有主動說過一句：“爸媽，你們最近還好嗎？”直至現在，爸爸仍然不計較我的自私，反過來慰暖我的心。

對于世間萬物，孩子們總是自詡擁有一顆敏銳的心。然而這顆心，卻從來對細細呵護他們的父母如此粗心。我們千萬次對于別人一點點的情緒變化緊張不已，而往往忽略父母的心情;我們毫不吝嗇地將關懷送予他人，而往往忘記給予父母一點照顧;我們對別人的境遇感同身受，而總是對父母少一分理解……

魚哭了，水總是默默地溫柔地用博大的胸懷擁抱它。但水哭了，魚知道嗎？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