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楠 我最紅的時候難道不是現在嗎？

多年來，孫楠一直被媒體稱為內地樂壇“一哥”，當然，他也擁有與此相匹配的歌唱實力。音樂市場漸衰的這幾年，孫楠幾乎沒有廣為傳唱的新作，但也從來沒淡出公眾視野。他出現在一些綜藝節目里，做選手或導師。在節目里，他貢獻著歌聲、影響力，還有源源不斷的話題。

比如今年年初，湖南衛視《我是歌手》第三季中，最后一輪歌王角逐前，孫楠在直播中突然宣布退出，這一舉動，讓他瞬間處于爭議的漩渦，成為焦點人物。

近幾年，歌手孫楠引發的話題關注度高于他的音樂作品，但他極少回應。在娛樂圈浸淫二十余年，孫楠早已諳熟其生態和輿論傳播規律，在他看來，有些事越描越黑，所以，沒必要過多解釋。

人物周刊：《我是歌手》給你的定位是無敵唱將。

孫楠：喜歡唱歌嘛，又什么歌都能唱。（笑）但在音樂上沒有無敵這個說法。

人物周刊：很多人不理解，孫楠怎么會以選手的身份參加這樣一檔節目？

孫楠：作為一個歌手，我覺得你就得站在舞臺上。

人物周刊：名氣沒讓你心理上有負擔嗎？

孫楠：從來沒有。

怕被人看到我在這個舞臺上唱得不好，為了保住名聲就寧可不上，我覺得那是逃避，我不是那樣的人。一個歌手站在舞臺上是最興奮的事。這個舞臺都不敢上，那你就不是歌手。

人物周刊：你可以站在別的舞臺上，不用站在這樣一個在大眾面前被評判的舞臺上吧？

孫楠：你在什么舞臺上都會被評判，只是形式不一樣而已。

人物周刊：歌手以前都站在什么樣的舞臺上？

孫楠：以前我一年演一百多場，無論是商演，還是《同一首歌》《歡樂中國行》，或者是電視臺的晚會，我只能唱5首我自己唱了20年的歌。

人物周刊：哪5首？

孫楠：可以輪換著唱，比如這次唱《不見不散》，下一次唱《紅旗飄飄》，再下一次唱《拯救》，或者唱《IBelieve》《緣份天空》《追尋》等等。

人物周刊：唱自己的歌唱膩了？

孫楠：肯定會有，審美疲勞嘛。

大家可能不理解，說你怎么還參加比賽？其實比賽的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最享受的是在這個比賽規則當中，去改編別人的歌。

以前特別想唱那些歌，特別想放到自己專輯里，但沒機會。但是，在這個舞臺上你可以去唱。你去唱卡拉OK，還不如在這兒唱給大家聽，還有觀眾，多好啊。

人物周刊：還有掌聲。

孫楠：這個比賽結束后，我要到其他地方演出，人家會規定你必須唱《不見不散》《你快回來》這些。因為這是你最紅的歌，大家喜歡的歌。

我們娛樂圈的人就是要接受委屈

人物周刊：你在《我是歌手》最后一輪“歌王”角逐的直播現場宣布放棄“歌王”爭奪。有人質疑你炒作，有人說你輸不起，也有人說你破壞了游戲規則。

孫楠：我覺得都沒有，一是我沒覺得是放棄，因為我不一定是冠軍。再說，第七名我也拿過了，進入決賽前才拿過一個第一名，剩下的前十期我都沒有拿過，所以沒有什么輸不起的，我就沒贏過，所以這個不成立。

說心里話，我希望能夠用一種非常平和的方式，讓人覺得，謙讓是一種美德。

因為必須有一個人要被淘汰嘛。

人物周刊：這件事情可以提前告訴節目組“我不參與這個環節”了。

孫楠：我當然要提前說啊。

人物周刊：你的意思已經提前說過了？

孫楠：當然我是要提前說。

人物周刊：那我們直播時看到的各種情況……

孫楠：在踢館賽的時候就提出來了。踢館賽的時候我主持，我說，我覺得我已經完成任務了。踢館賽的時候新人倍出，我希望給新人更多機會，就提出能不能多來一個。當然節目組是不同意的，因為之前張靚穎也不參加了。他們說，兩個人都不參加了好像對這個節目有意見似的。

我個人非常喜歡這個節目，他們覺得有可能對節目有影響，那我就堅持到決賽，就這樣。其實我覺得大家把它簡單化就好了，干嘛要，我就是希望……

人物周刊：我剛才問你的一些問題，你好像有一些不方便回答的地方？

孫楠：當然會有。

人物周刊：那我是否可以換一個說法，我們在直播中所看到的未必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孫楠：人生就是這樣啊，我們看到的很多東西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人物周刊：如果重新來一次，你還會這么選擇嗎？

孫楠：很多事情是有因才有果，事前肯定是有一些原因才變成現在這樣的結果。當然，這個原因我覺得我們就不要去深究它，因為我還要保護這個節目。我覺得這個節目還是個非常精彩的節目，每個歌手在這個舞臺上都發揮了他們應有的光芒，我覺得就夠了。

人物周刊：這件事情過去了嗎？

孫楠：早就過去了，對我來說。

人物周刊：我忽然想起看到的一份資料，1987年，你在大連參加了一個演唱比賽，當時你得了第二名，但你拒絕領獎，你說，“我到這個舞臺上不是為了得第二名”。

孫楠：是。如果它是公正的，我會欣然接受。因為當時打分我是第一名，經過討論后我就變成第二了。然后主持人上臺解釋說，“分打錯了，重新打的”，你能接受嗎？我當然不接受！我說“再見”！而且我是從舞臺上走下去的。當天是在大連體育館，現場有6000人，我記得我離開現場的時候，所有人站起來給我鼓掌，我慢慢通過舞臺走出去的。我覺得太享受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面對那些質疑？

孫楠：我們娛樂圈的人就是要接受委屈。因為你是公眾人物嘛，別人指責你是正常的，我覺得，這是我們一直忍受的東西。

人物周刊：這是經驗之談，還是自我安慰？

孫楠：今天的娛樂圈就是這樣，你沒有辦法把每件事情說得很明白。

人物周刊：你喜歡比賽嗎？

孫楠：我喜歡舞臺上的表演。我覺得比賽沒有完全公平的。

人物周刊：你眼下參加的《蒙面歌王》也是一種比賽形式。

孫楠：對啊，但是我享受這種感覺。

人物周刊：什么感覺？

孫楠：舞臺上的表演。因為我需要舞臺，因為我喜歡唱歌。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現在的中國音樂市場，還有嗎？

孫楠：我覺得還是有。當然，音樂市場完全變了，舊時代是唱片年代，現在是數字時代。就像有了網購，有一些商場都要倒閉了一樣。但是我想每一個時代，新鮮事物出現后，你自然會隨著這個時代去應變，我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音樂市場并沒變小，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而已。以前我們更多的是現場演出，比如《同一首歌》一年演幾十場?，F在主要是以電視的形式出現，比如《我是歌手》要錄十幾期，就像以前去各地演十幾場一樣，只是形式發生變化了。

人物周刊：增加了表演的內容？

孫楠：對對對，就跟你原來只唱歌的方式不一樣了，但是觀眾的需求還是一樣的。

人物周刊：你很適應這種變化？

孫楠：人是要跟隨時代的。

我最紅的時候難道不是現在嗎？

人物周刊：你最紅的時候是什么時間段？

孫楠：現在啊。我最紅的時候難道不是現在嗎？——媒體的焦點、熱點話題，以前沒有這么多媒體關注我，他們知道孫楠唱歌很好?，F在我覺得我很紅，在網上經?？吹轿沂菬狳c人物。娛樂圈不就是這樣嘛，沒有事件你可能就會被遺忘。

人物周刊：你會害怕被遺忘嗎？

孫楠：不會。

人物周刊：1999年，唱《不見不散》紅起來后，到現在，中間有沒有人氣下來的階段？

孫楠：沒有啊。一是我也不知道我的人氣有多高，二是我的歌都還擺在那兒。

人物周刊：擺在哪兒？

孫楠：卡拉OK的點播率還是那么高，我的演出場次也依然是全國最高的。當然，我覺得每個歌手都要接受人氣下降的時候，流行樂壇后浪推前浪，這是正常現象。

人物周刊：你有過危機感嗎？

孫楠：沒有，我從來沒有危機感。

人物周刊：因為你一直在一線的位置？

孫楠：不是。我一直有我自己的舞臺唱歌，有自己的表演，每年還可以開演唱會，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非常圓滿了。

人物周刊：你的名氣來得艱難嗎？

孫楠：肯定不容易。我從1990年出第一張專輯，到內地歌迷認識我，是1999年出第五張專輯《南極光》的時候。那十年，是在東奔西跑中度過，不斷地嘗試，不斷地努力。那十年當中，我在香港出唱片，在馬來西亞出唱片，在新加坡出唱片，所以你說容易嗎？但是大家也許會認為，你因為唱了一首電影歌曲《不見不散》，全國人民都認識你了。

人物周刊：有人會覺得這是一夜成名。

孫楠：當然會啊，如果是不了解的人會以為我是一夜成名的。

人物周刊：前面那些努力的過程都被抹去了。

孫楠：你節點在那兒，所以你說容易也容易，走到現在我覺得會有一些運氣的成分。

其實我小時候最大理想是當工人，畢業后就開始實踐。我做了電工、油漆工、售貨員、木工、建筑工人，還有司爐工，就是燒鍋爐，這都是我的理想。

人物周刊：聽說你兩年換了11個工作。

孫楠：是。所以當我的工人理想都實現了以后，我說有個地方能讓我打鼓就好了，所以就開始練鼓。我當時是在鉛筆廠當油漆工，每天要給兩千支鉛筆刷油，我就每天拿油漆桶跟鉛筆練鼓。天天練鼓，每天都完成不了工作任務。還要擠公車上班，我當時特別瘦小，總擠不上去，所以就辭職了，考上百花藝術團，踏上了音樂之路。

當有一天我獲得了最受歡迎男歌手獎的時候，我問：“這是給我的嗎？是不是弄錯了？”

人物周刊：因為你對這個職業的期待值沒有那么高。

孫楠：我的目標是只要有一個舞臺讓我唱歌，每個月給我工資，我就特高興。后來簽了香港唱片公司去香港發展，經常跟著劉德華、梁朝偉他們去演出，工作人員經常把我當歌迷，不讓我進去。但是我也沒有覺得這是很丟臉的事，從來沒有。我不覺得壓力很大或者怎么樣，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期待。

人物周刊：你會怎么形容你的青春？

孫楠：我的青春就是一個奔跑的青春，不斷地奔跑、尋找，從大連跑到北京，從北京又跑回大連，之后從北京跑到香港，跑到新馬，跑回北京。我其實在35歲以前一直都在奔跑，有點尋找的意味。因為我特別晚熟，真正了解人生的意義，了解我自己，已經快40歲了，

人物周刊：若干年后，人們提起孫楠的時候，你希望聽到什么樣的評價？

孫楠：在中國的流行音樂當中有一個歌手孫楠，歌唱得不錯，影響了一些人。但我肯定不是一個偉大的歌手，因為我不是一個音樂家。

人物周刊：誰是偉大的歌手？

孫楠：比如說像邁克爾·杰克遜，比如崔健，他們代表了一個時代。我不覺得我代表過一個時代，我只是在我的這個舞臺上表現比較杰出而已。所有偉大的歌手一定有使命感。有人問我，音樂是你的生命嗎？我都嚇一跳，我說，真不是。有人會說，為了音樂他可以不要生命。我特別羨慕這樣的歌手和這樣的音樂家，那么忘我。但是我做得不夠。

我覺得更重要的是我的生活，我可以為了我的孩子去死，可以為了他們獻出我的生命。

《易時間》是一檔深度人物訪談節目，由《南方人物周刊》高級主筆易立競主持。遵循“不盲從、不迎合、不回避、不輕薄”的理念，重新打量每個被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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