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經濟走廊關聯“一帶一路”命運

法扎爾·烏爾·拉赫曼

編者按：近日，中巴經濟走廊聯委會第五次會議就喀喇昆侖公路升級改造二期、卡拉奇-拉合爾高速公路項目商務合同今年內簽署達成共識。此前，瓜達爾港部分土地移交給中建海外的子公司開發使用43年，引起外界較大關注。中巴經濟走廊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旗艦項目，在今年4月習近平訪巴后進入實施階段。本文作者系巴基斯坦中國學會執行主任，他為中巴合作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見。

伴隨著2013年7月“中巴經濟走廊”合作備忘錄的簽署，以及2015年4月習近平主席訪問巴基斯坦所推動的高達460億美元的計劃，一個包含了瓜達爾港、能源和基礎設施3個聯合工作組的“中巴經濟走廊聯合合作委員會”已經在技術和金融方面為“早期收獲項目”制定了詳細計劃。第四個工作組—工業合作工作組，將為巴基斯坦人民帶來直接利益，不幸的是，它在表單上的重要性較低。

中巴經濟走廊是“一帶一路”倡議的一個重要計劃，可能對其順利推進造成潛在影響的事務很多，包括巴基斯坦政治和社會秩序的不穩定，運作和吸引如此巨大投資的制度化能力不足，需要為對接線路形成全國共識，外部力量對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的反應等。此外，還有一些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存在共性的問題。

安全環境和影響中巴經濟走廊的外部因素，是以下要重點討論的兩項事務，它們也是中國需要考慮的問題。

目前的安全挑戰，從本質上來說是短暫的，也是可以通過短期或中期的集中努力加以克服的。在過去50年中，由于阿富汗曠日持久的戰爭，巴基斯坦經受了恐怖主義的威脅。目前，巴國內仍有部分恐怖分子和伊斯蘭極端主義團體與巴政府進行著戰爭，一些團體可能對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構成威脅。

但巴基斯坦官方非常關注中國僑民和項目的安全，并且建立了一支由1.2萬名精銳士兵組成的特殊安全力量來為他們提供安全。巴中兩國建立了有效的反恐合作機制，且雙方將共同發展中巴經濟走廊相關計劃的安全程序。伴隨著巴基斯坦部落地區的軍事行動，目前的關注點是清剿城市中心的恐怖主義網絡。總體的安全環境在過去數月得到了改善，而且根據預期，未來數月的威脅程度將顯著降低。

與此同時，有很多外部因素可能對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產生負面影響。

巴基斯坦與中國在2002年簽署了建設瓜達爾深水港的協議，而印度緊隨其后與伊朗在2003年達成了建設伊朗查巴哈爾港的協議，該港口鄰近瓜達爾港。當巴基斯坦在2013年向中國移交瓜達爾港的運營權時，印度國防部長A.K.安東尼聲稱“對此嚴重關切”。印度一直對其所稱的“中國的珍珠鏈戰略”持偏執態度，因此始終對中巴經濟走廊抱有疑慮。2015年6月2日，印度外長蘇什瑪·斯瓦拉杰表示“反對中巴經濟走廊計劃”，巴基斯坦領導人在震驚之余，重申“巴基斯坦將致力于完成這一計劃，因為該計劃將使整個地區受益”。巴基斯坦和中國多次強調這一計劃不針對任何國家，相反卻會使整個地區受益。

印度一些人對中巴經濟走廊的反對原因是荒謬的：它將會穿過印巴間存在主權爭議的克什米爾地區。而事實是，中巴經濟走廊并不穿過“查謨和克什米爾”，而是穿過吉爾吉特和巴爾蒂斯坦，即巴基斯坦的北方地區。印度長期以來同情俾路支及與阿富汗接壤的開伯爾地區的叛亂組織，而瓜達爾港正是位于俾路支省。除了印度，一些海灣國家和伊朗也把瓜達爾港看作是具有競爭性的港口，并對其建設持有保留意見。然而，它們對中巴經濟走廊的意見不像印度那樣公開表達。

公眾關心的一些議題，值得巴基斯坦與中國認真對待，因為它們可能對中國形象產生潛在的不利影響。中國是在巴基斯坦保持著極為友好形象的唯一國家，在所有層面保衛和維護這種形象是我們的責任。

巴基斯坦表達了一些關切，即為建設經濟走廊而在能源和基礎設施領域進行的巨大投資，不應使國家的經濟變成僅僅是一種過境經濟，而應對工業和農業進行充分投資，以便創造就業并增強巴基斯坦的出口能力。

該計劃需要開放、公平、競爭性以及透明的投標。一些中國公司在投資巴基斯坦時，表達了它們對相關規則和法律的不滿，因為它們發現自己的利潤空間受到限制和減損。這些公司希望受到特殊待遇并獲得沒有競爭的項目。它們的競爭者和反對中巴經濟走廊的勢力，則在公眾中強調這些事情。這對中國公司在巴基斯坦的形象產生了不良效果。

中國被認為是給予方，而其他南亞、中亞及非洲發展中的友好國家被認為是接受方，但在合作過程中，期望憑借友好關系獲得不適當的讓步不能成為主流做法，否則將不利于中國贏得這些國家的民心。

雙贏狀態的概念非常寬泛，必須在一些階段將其解釋為具體的量化指標，即兩個合作伙伴的獲益比例。它是九十開、八二開、七三開，還是其他？在任何情況下，兩個利益相關者都會相互獲益，但利益的不平衡長期來看將不可持續。因此，互利的概念應當以“可持續合作關系的理性平衡”為基礎。

此外，許多發展中國家缺乏長期、可持續的經濟政策和規劃，而它們又非常需要外來投資，因此它們經常會追求短期收益，而對長期后果考慮不多。中亞和南亞的一些欠發達的中國鄰國，政治精英普遍難以抗拒腐敗，并存在追求既得經濟利益的組織，這或會促使中國公司追求立竿見影的商業目標，但在長期來看，它將會給中國的商業拓展和公眾形象帶來不利影響。

在起始階段，“一帶一路”戰略應當著眼于獲取民心，以贏得沿線國人民對“一帶一路”的支持。其動機不應是迅速獲益，而是為建立持久機制奠定基礎。這一機制將帶來長久、可持續的利潤。

透明，崇尚法律、制度和規則，以及高標準的商業道德，是成功、順利實施“一帶一路”倡議的關鍵。

在中國的“一帶一路”概念和其他主要大國對中國意圖的解讀之間，存在一個感性的鴻溝。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首先要促進而不是干擾其他一些地區性論壇（如上海合作組織、南亞區域合作聯盟、中亞區域合作組織）發展為多邊合作機制的進程，進而正面回饋地區合作的許多其他領域。

美國在南亞和中亞有它自己的競爭性議程。事實上，美國在努力打造連接中亞、南亞和東南亞的“新絲綢之路”。美國負責南亞與中亞事務的副助理國務卿理查德·霍格蘭德這樣表示：“我們（美國和印度）宣布了一個共同的亞太和印度洋地區戰略愿景。這一倡議把我們的‘亞太再平衡’和印度的‘東向’政策結合了起來……我們也在致力于通過一個從印度經緬甸到達東南亞的經濟走廊，來促進南亞與東南亞之間緊密的貿易聯系。但我們也非常關注包括中亞國家自己，以及它們的南亞鄰國、歐洲和東亞在內的，一個更大的互聯互通地區戰略。我們的努力集中于發展南北能源市場、貿易和交通基礎設施、海關和邊檢程序，以及商業網絡。為了增加這種可能性，我們也正在營造公平的競爭環境，與各國政府協作，建立符合國際標準的制度和規則框架。”

顯然，經濟走廊的支配權之間存在著日益激烈的競爭。當中國提供包容性的時候，美國和它的盟友們卻在試圖繞開中國—正如美國所領導的“新絲綢之路”和“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所顯示的那樣。

中國有著特定的優勢，尤其是在實施“一帶一路”愿景的財政資源方面。但與此同時，中國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推動了如此巨大的一項議程，可能在實施過程中遇到一些障礙。許多國家一擁而上追求中國的投資，而不是制定全面的長期計劃來從這一機遇中獲益。這樣的情況可能導致“半路反感”（mid-way repulsion），這意思是說，實施“一帶一路”時，開始階段的合作可能非常引人注目，但如果它不能滿足這些國家人民的期望（主要緣于各國經濟政策不協調），則有可能失去原有的重要性。因此，有一點非常重要：發展基礎設施，應該配合全面經濟發展戰略和合理的經濟政策。

（李驍、薛力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