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人士

韋星

前兩天，一個律師朋友A在微信圈里感嘆：當事人不講誠信，官司贏了，也執行到位了，但就是不肯支付律師費，還反過來威脅他。

我給A打了個電話。他告訴我：案件執行中，為了當事人的案件能迅速執行到位，他請了執行局的工作人員吃個飯。在飯局中，也邀請當事人B參加。

邀請B參加這個飯局的目的是，想讓對方知道，作為他的代理律師，A盡力做了工作。

不過，當一切如愿時，B反悔、不肯支付律師費。

“約有50萬元律師費，一年的工算白打了。”律師A的情緒有些低落。

我告訴他說，“你就和B打官司嘛。”朋友說，“打不得，因為當初的那場飯局，B偷偷錄音了。”B還威脅A了，如果A打官司討回律師費，B就把錄音公開并交給紀委。

A不想因為律師費的問題，傷害或牽連到給他幫忙的執行局的朋友。但當事人B以“正義”、“反腐”的名義做到了，且做得“冠冕堂皇”、“義正辭嚴”。

我問朋友：你是否賄賂了執行局的人。朋友說，“沒有給錢，但請他們吃了飯。”在官場，特別在當下，沒人愿意因此卷入一場輿論漩渦或充滿變數的未來。

按朋友的說法，執行局里有很多案件需要執行，為搞好關系，希望執行局能比較快執行到位，以維護當事人的利益，為此，他不得不和相關部門搞好關系。

朋友說，他代理的這個案件，法律判決完全依法進行，沒有任何利益輸送。而判決后，保障執行到位，以彰顯法律的正義和價值，這也是相關部門的職責所在。

但現實是，在工作人員有限，大量案件需要執行的情況下，如何讓工作人員在職責范圍內更盡職盡責，這就需要搞好關系了。在這個環節上，律師請了執行局的人吃飯。 按照黨的紀律要求，這顯然違紀。這樣，就有了把柄在“當事人”B的手中，此時，A即便因B違約而利益受損，也只好“啞巴吃黃連”。

這雖說不上是“黑吃黑”，但感覺像回到了“動物世界”，在這條利益鏈條上，B義正辭嚴地吃掉了A。

B的理由是：A通過了非正當手段—至少是上不了臺面的手段，為自己爭取到了合法的利益。

在這個問題上，從人情的角度來說，任何稍微正常的人，都會罵B是個王八蛋。但你需要清楚的是：如果王八蛋能被罵醒，他就不可能淪回王八蛋，而且淪落到這個程度。

所以無論怎么罵，這些群體在任何時候，都必然存在著。只是有時候，他們學會察看“天氣”，暫時潛伏，一旦有機會或利益受到刺激時，他們就會順著大勢，在“正義”的大旗下攫取自己的私利。歷史上看，任何一場社會運動的背后，都活躍著更為真實的人性世界。這個過程中，比“問題的存在者”本身更為嚴重的，往往是“問題的制造者”。

你說他們是投機者也好，說他們是見風使舵也罷，但絲毫改變不了什么。

客觀地說，社會其實不復雜，復雜的是人性。而復雜人性，會在社會運動中，不斷激活，并得到空前活躍。這時，清醒的社會個體，除了學會抬頭看看上頭的規矩和要求外，低頭環顧四周、重新審視人性的復雜性，同樣十分重要。

回到前述A與B的問題，我們首先需要明晰的大是大非，就是：無論看起來多么順其自然、理所應當的事情，只要從中穿插了那么一點點看起來非正當的因素，可能就對事情的發展起到顛覆性作用。

從當下我們社會所致力于打造的新氛圍、辦事新規矩來看，不違反紀律去辦事、而且能辦成事，正在被努力打造成新常態。

如果不適應或是在這個時候，再按照傳統的常態思維和人情角度去看待和處理問題，恐將因此付出沉重代價。

從這個意義上講，王八蛋的行為有時候也在推動社會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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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如花，女，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李白楊，女，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