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比，美國選戰中的“侃爺”

陶短房

邁克·哈克比正在旅途中。他要走遍美國，賣他的新書《上帝、槍支、玉米粥和肉汁》。這本書里充滿了對大眾文化的尖銳批評，迎合了保守人士的口味。這些人是共和黨保守派的選民基礎，在爭奪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時頗為重要。而哈克比開始售書之旅時，高調批評奧巴馬夫婦“不應該讓他們的女兒聽歌星碧昂絲的音樂”。在書里，他稱碧昂絲的歌曲是“令人厭惡的精神毒品”。

不久前，哈克比辭去了福克斯電視臺“哈克比”脫口秀主持人工作。他的種種舉動讓人相信，他志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

哈克比是福克斯電視臺明星主持人，美國廣播公司時事評論員，常出現在健身減肥、宗教、搖滾樂等節目中的名人。他又是從政壇“旋轉門”中走出來的老牌政客：1992年，阿肯色州時任州長克林頓當選總統，副州長升為州長，哈克比在次年補選中當選副州長;1996年，他當選阿肯色州州長，此后連任11年，任職時間僅次于當了12年州長的歐瓦·福博斯，與克林頓相仿。

總統選舉對哈克比而言一點也不陌生：2008年總統大選，他參加共和黨黨內初選，在艾奧瓦州拔得頭籌，此后相繼贏得西弗吉尼亞州和堪薩斯州初選，在另一些州初選中也“非二即三”，表現不俗。不過，到2008年3月4日，哈克比宣布退選，原因是在幾個關鍵的大州未能獲勝，另外競選資金不足。盡管如此，他的表現令人刮目相看，克林頓就曾稱贊他是“美國歷史上最成功的總統候選人敗選者”。

4年以后的2012年，總統大選風云再起。當年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民意調查中發現，哈克比是受訪者中支持率最高的共和黨潛在候選人，領先于羅姆尼、佩林、金里奇等熱門人物。隨著選戰臨近，他的行情也在升溫，民調顯示他有實力和奧巴馬一決高下。然而，這次哈克比再度爆了個大冷門——他宣布放棄參加黨內初選。事后看，這是個聰明的選擇：尋求連任的現任總統通常會有一定的優勢，與其此時與奧巴馬一決雌雄，不如在四年后的群雄逐鹿中尋找機會。

雖然兩次大選哈克比最終都成為看客，但他又以另一種方式全程參加了兩場選戰：2008年6月，他被福克斯電視臺聘為當年大選特約政治評論員，此后點評大選成為他的拿手好戲。他的節目頗受歡迎，他也被人戲稱為“唯一從總統大選中賺到錢的熱門人選”。這不奇怪，他14歲就在電臺當過播音員，口才很好。2008年9月，他正式與福克斯電視臺簽約，成為周六晚八點檔新聞脫口秀的主持人。這是美國政治脫口秀的黃金檔口，能夠在這個位置一待6年半，最后光榮引退，足以表明其轉型的成功。然而，哈克比畢竟是政客，今年只有60歲，許多人相信，他終究會殺回政壇。

談到哈克比，人們往往會聽到兩個似乎截然相反的評價：“新派”和“保守派”。究竟哪個評價才是對的？

或許兩個都對。

說他是保守派并不為過。美國是民族“大熔爐”，民眾宗教信仰五花八門，又有政教分離的傳統，主流政客對宗教信仰問題往往泛泛而談，以免眾口難調。哈克比卻是個例外——不論做政客、做媒體人，他從不諱言自己是新教支派浸信會的忠實信徒，喜歡對浸信會的基本教義侃侃而談。這與他的經歷有關：他早年畢業于沃希托浸信會大學，獲宗教學士學位，后來曾就讀西南浸信會神學院，一年后去了一家基督教電臺工作，并當了電視布道家詹姆斯·羅賓遜的助手。從政之前，哈克比當過牧師，開辦過24小時播放的宗教電視臺。羅賓遜曾說：“他的信念塑造了他的性格，他的性格將決定他的政策。他的一生已被道德上的堅定所塑造。”

哈克比的許多觀點都是保守的，即使在共和黨內也屬于偏右，如支持保留死刑，主張“公平貿易”（意思是美國應倚仗自己的強勢地位不斷向自認為“不公平貿易”的對手揮舞大棒），要求大幅增加軍費，反對同性戀婚姻，反對進化論，要求嚴厲對待非法移民并強化對他們的驅逐，堅決反對全民醫保，主張擁槍權，等等。許多政客為爭取中間選民，在一些關鍵話題上閃爍其詞，哈克比卻從不含糊，有人因此感慨“哈克比的政見是最容易被弄懂的”。

但在許多領域，哈克比又的確顯得讓人耳目一新。

首先，哈克比祖上在殖民地時代就從英國來到今天的美國，有著純正英格蘭血統。但他是共和黨內為數不多能吸引有色人種票源的政客。他雖堅決主張驅逐非法移民，卻在州長任上善待非法移民子女。他還推動保守的、“純白人”的某些南方浸信會教會進行現代化改革，接納黑人等有色人種加入教會，這讓他贏得不少有色人種選民的好感。

作為共和黨內公認的保守派，哈克比被認為是最善于爭取中間派選民、最擅長和民主黨人合作的政客之一。阿肯色州是民主黨占優勢，哈克比的父母都是民主黨人，浸信會內部也有許多民主黨人。哈克比作為共和黨人，在副州長任上成功地與民主黨籍州長共事;當上州長后，他同樣能在一些需要兩黨合作的領域和民主黨人找到共識。他和克林頓是“小同鄉”，都出生于阿肯色州小鎮霍普，還是小學校友。從政后盡管黨派畛域分明，但私下里他和許多民主黨人保持著個人友誼。

在個人背景上，哈克比是平民后代，在厭惡“官二代”的選民眼里，也是個優勢。他父親是消防員、機械師，高中都沒畢業，母親是燃氣公司的職員。哈克比曾經說，當年父母每月都為支付房租而發愁。這讓他對普通人生活的艱辛感同身受。

哈克比是個出色的演講家，也是個登上過《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作家，寫過12本書，其中有政治回憶錄，也有“心靈雞湯”式的說教，為他贏得不少粉絲。他還是個吉他好手。大學時代，他就在學校的電臺擔任搖滾樂DJ。當牧師的時候，他抱著吉他上臺宣教。從政以后，他組織了一個搖滾樂隊，自任電貝司手，主要是在一些政治派對中助興。小布什兩次當選總統，這個樂隊都在華盛頓的慶祝活動中亮相，還曾經在2004年共和黨全國大會上登臺表演。這些活動，都讓他展示了親和力。

哈克比還是個頗有毅力的人。他曾經非常貪吃，體重一度高達135公斤。那時候，州政府大廈的樓梯又高又陡，他爬完樓梯走進辦公室，經常喘得上氣不接下氣。2003年，他患上了糖尿病，醫生告訴他，如果不減肥活不過10年。他隨后減掉了50公斤體重。用《紐約時報》的說法，“好像他拉開拉鏈，脫掉了一身脂肪套裝。”后來，他還多次參加馬拉松比賽。

哈克比進軍白宮的前景如何？

他的長處很明顯。他的親和力、口才和靈活性，以及對有色人種和中間選民的吸引力，都是其他共和黨競爭者所欠缺的。前兩次大選中共和黨就是輸在這些地方。如果他能脫穎而出，這將是其寶貴資源。

哈克比既是保守派，又不屬保守派中爭議極大的“茶黨”，這可以讓他在保守派和正統派中左右逢源，在其他候選人相持不下時，這一特質或許會讓他的勝算大增。

在副州長、州長任上，哈克比也曾有爭議，但總的來說，他的表現可圈可點，尤其在就業、基建等方面成績不錯。2005年，他曾被《時代》雜志評為美國“五佳州長”之一，還當過全國州長協會主席。

哈克比的宗教色彩以及在墮胎、同性婚姻等問題上的保守立場，可能會引發競爭對手的“群嘲”，不過既然都是明牌，殺傷力反倒會相對有限，且相對于羅姆尼、洪博培等摩門教 “前輩”， 哈克比所屬的浸信會還是一個被美國社會廣泛接受的主流基督教派。相對而言，摩門教更是一個比較“另類”的教派。

不過，哈克比的“短板”一目了然。首先是資金籌措。奧巴馬在總統任上推動政治獻金改革，新的體制被認為對哈克比這樣需要大量小額捐款的候選人有利，但一旦投入選戰，資金鏈的問題仍是哈克比面臨的重大考驗，畢竟他已經斷過一次鏈子，2012年知難而退也被公認為有資金因素考量，作為一個來自小州的競爭者，籌款將成為他的一大難題。

最大的考驗恐怕還在共和黨內。近幾年，民主黨的明星人物寥寥無幾，共和黨的“行情”卻是明星輩出，但沒有任何一個人絕對領先，小布什的弟弟杰布·布什、上次大選的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等也都在摩拳擦掌。許多觀察家認為，一旦進入和民主黨的最后對決，哈克比是共和黨內勝算最高的，但更多人指出，在共和黨內誰都有可能贏、誰都沒絕對把握的背景下，哈克比能否脫穎而出還不好說。不過，他踩著政壇、傳媒和教會“三條船”，無論結果怎樣，都會“漲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