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上的大城

葉舒婧

貴妃寺保存相對完整，13座高塔被120尊清一色沒有頭的坐佛圍繞

第一次去大城，它以免費晚餐這種奇特的方式迎接了我。

白天熱鬧的市場已收攤，我站在街頭，準備去某個神秘的路邊攤尋覓local food，突然發現一座寺廟敲鑼打鼓，異常熱鬧，廟前空地上搭起潮劇的戲臺。剛走近盛菜的餐桌，掌勺的老阿婆就往我手里塞了一個飯碗，另一位緊接著揭開鐵鍋給我盛飯，這么迷迷糊糊坐下，只好順勢開吃。

桌上道道是味道正宗的泰餐，香茅草菇大蝦、椰香豬肉豇豆、苦瓜釀肉湯、芥蘭燴菜，不單如此，酒水從可樂、蘇打到白蘭地一應俱全，飯后還有水果和點心。食客似乎并不都互相認識，像開流水席。大家明知我們是外國人，不問來歷也不表驚異，只是笑著對我雙手合十打招呼，頗有幾分佛像的慈態。在這個意外闖入的地方，莫名其妙吃了一頓愉快的霸王餐，大城似乎一開始就定下了親切的基調。

這便是大城奇怪的吸引力，它不大，幾乎可以稱為小城，一塊被水道四四方方圍繞的小島。作為阿瑜陀耶王朝的首都，1767年被緬甸攻陷之后它便毀于一旦，如今剩下的只有廢墟，換一個好聽的說法，是“遺跡”。只不過大城的遺跡并非孤立的歷史公園，市場、便利店、居民區就存在于殘垣斷壁的夾縫中，走出寺廟的熾熱逼人，轉身就能享受便利店的冷氣，或鉆進市場買上一盒芒果飯。

對金光閃閃的泰國寺廟產生審美疲勞后，來到大城，心頭“噌”地一亮。古樸靜謐不足以形容，遍布風霜的磚墻中透著不緊不慢的哀怨，火焚的痕跡像刺青般永久留在磚墻上。癡迷于廢墟，多半因為相比簇新閃亮的寺廟，它們的宗教意味沒那么濃厚，被時間沖淡后，美得大氣、純粹、毫無規則。站在廢墟當中，即使作為游人，也覺得毫無負擔，它的破敗已是存在的全部意義，感受高于一切學究式的拷問。

大城臥佛

瑪哈泰寺沒有頭的佛像

大城火車站

大城路邊小攤

然而，廢墟既是美的展現者，同時又是惡的親歷者。

第一站必定是瑪哈泰寺，因一顆戰亂后被榕樹根包裹的佛頭而聞名于世，這種跡象被認為是吉兆。而大城的絕大多數寺廟，佛像的頭都不翼而飛，只剩盤著蓮花座巍然不動的身子，一眼望去萬分鬼魅。很難想象，這里曾浩浩蕩蕩分布著209座佛塔。當年入侵的緬甸大軍砍下這些“佛頭”帶走，認為得到了最精華的部分，在權力和占有面前，連佛都無法凈化人心。

相比瑪哈泰寺神跡般的樹裹佛頭，我倒更鐘情城外的貴妃寺，它保存相對完整，強烈的高棉風格簡直像穿越到了吳哥窟。順著正方形結構的圍廊，13座高塔被120尊清一色沒有頭的坐佛圍繞。恰好雨過天晴，烏云密布中掉出了一點點金光，在塔間筑起巢穴的鴿子們出來盤旋，天空開始變得不那么單調，巨大的菩提樹煥發不一樣的綠色，廢墟突然有了生機，心里卻涌起了奇怪的念頭：這是個多么適合拍婚紗照的地方啊，比起椰林海灘、小鎮古堡，被遺忘的廢墟才是真正能夠抵擋時間捶打的雋永啊。

瑪哈泰寺被樹包裹的佛頭

去過3次大城，也只是懂了一點點廢墟之美，然而小城式的友善，不早已打敗了所有的衰敗和無奈么？

TIPS

1.從曼谷往返大城可以搭mini小巴（60泰銖）或火車（20泰銖），約兩小時抵達。盡管火車有時會晚點，相比曼谷可怕的堵車，還是選擇火車更為靠譜。要注意的是，如果上的是空調高等車廂，則需付245泰銖。

2.古城區雖然不大，遺跡卻較為分散，另有坐落在城外卻值得一看的貴妃寺，靠步行難以抵達。若選擇租自行車，一天租金50泰銖左右，不過由于天氣炎熱，尤其通往貴妃寺途中要經過大橋的上坡，會很消耗體力。租摩托車是最有效率的游覽方式，租金200泰銖/天，也可包tutu車，最好根據行程先跟司機談妥價格。

3.參觀佛教遺跡會有一些禁忌，比如在瑪哈泰寺合影時頭不能高過佛首，最好側身而不是背對佛首。不可隨意移動遺跡內的磚石，它們的位置都是根據最初的樣子進行復原的。不宜穿著太暴露，不要走到禁止攀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