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商協會應開茶業風氣之先

2015年初，中國茶葉流通協會常務副會長王慶接受了《中國商人》與《茶商》聯合報道組專訪。王慶會長以權威行業數據分析了新常態經濟環境下中國茶行業需要突破的瓶頸，并提出了行業商協會優勢互補、共同促進茶行業健康發展的一些關鍵措施。

為方便廣大茶企、茶商和茶友們了解中國茶行業當前發展現狀，以及中國茶葉流通協會、北京茶業企業商會等行業組織即將協同開展的核心工作，本刊特將王慶會長在專訪中的一些觀點和提議整理如下：

成立北京茶業企業商會是茶行業發展的需要，也是北京福建茶業商會發展到一定程度后，需要一個新的平臺。

商會在此時成立可謂生逢其時，因為我們黨和國家推進行業商協會的改革正在深化。最近我也在民政部開了幾次會了，這兩天國務院正在征求各個部門的意見，其中就涉及到改革和促進行業商協會發展的相關措施，以及行業商協會各方面功能的實現。政府在制定相關政策時主要考慮兩個方面，一是如何完善和豐富民間組織的服務職能，更好地幫助會員實現維權、自律，以及保護消費者權益等等；二是把行業上下游的產業力量組織起來，讓它在經濟發展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其次，從產業發展角度講，茶行業需要能代表本行業社會力量的行業組織。過去的北京福建茶業商會，地域性太明顯了，而且是地域性中的地域性，所以商會更名也是進一步發展必須完成的一件大事。

全世界20億人在喝茶，中國的十多億人也都是愛茶的。茶葉在中國雖然沒到事關國計民生的程度，但是茶道傳承了中華文明的精髓，代表著健康的生活方式。所以，如何發揮好行業組織的力量，促進中國茶業和茶文化的發展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

這些年，我們這個行業整體態勢發生了一些根本性變化。尤其是2012年八項規定出臺以后，市場不再像過去那么火爆，業內人士感受到很大的壓力。

茶行業必須轉變發展觀念，政策的助推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就整體經濟發展形勢來看，茶行業也不得不從產業結構、產品體系調整等方面下功夫。因為產業發展到一定時期出現一些瓶頸，很多深層次的矛盾就暴露出來了，需要我們坐下來研究如何進行深層次的產業調整。

當外部因素和內部客觀需求都需要茶行業進行產業調整時，行業組織尤其需要發揮引導和規范作用。目前中國茶行業的發展總體上還是比較正常的。這方面的情況我們有三套數據來源，農業部、國家統計局和我們行業協會的數據。其中，中國茶葉流通協會是組織全國各省的協會進行本行業調查統計。

農業部的數據認為2014年茶行業的發展是穩步健康的。中國茶葉流通協會的統計數據也顯示去年茶行業是健康增長的態勢，只是農業部數據報告中的比例要比我們高一點，我們沒有那么樂觀。

但是總體上來講，中國茶產業已經過19年的高速發展，這得益于我們業界的共同努力，黨和政府的關注支持，以及社會各界的重視與幫助。

19年來，中國茶產業在經濟總量、產業集中度，茶葉產品科技含量和科技研究水平都是在穩步增長和提升。就全行業的GDP來看，2014年估計要突破3000億了。其中，行業中的第一產業約占到1200多億，第二產業約900億左右，第三產業是1000多億。這個發展水平還是不錯的，比十幾年前應該是翻了多少番啊。

茶產業發展對就業的貢獻也是可觀的。中國21個省900多個縣，約有8000多萬涉茶人口。當然，這其中有一些季節性的工人是兼職型的。

全行業3000多億GDP，平均到8000多萬從業人口，人均GDP是比較低的。這些數據告訴我們，中國茶行業提升空間還是很大的。比如說，中國約有4000多萬畝茶園，占全球茶園面積的六成以上，茶葉產量估算是214萬噸左右，占到全球的百分之四十幾。兩相對比，我們的茶葉生產效率比較低，我們的平均單產比較低，這跟我們的國情也有關系。

以全球茶園六成以上種植面積，年產量214萬噸左右，但是中國茶葉多年來出口量一直維持在30萬噸左右上下浮動。

這其中，導致中國茶葉經濟總量的上漲，我們研究主要是匯率發生變化。以前是1美元兌人民幣8塊多，現在是1美元6塊多，匯率變化反映在市場價格上，當然一斤茶葉就漲了，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中國茶葉出口不利，有以下幾方面原因：

一是我們的產品結構跟國際市場不完全對路。國際市場主要是紅茶，我們的優勢主要在于綠茶或者叫特種茶。第二中國茶葉比較成本遠遠高于國際上的茶葉生產國。

影響中國茶葉成本高企的因素表現在產業鏈條各個環節。

在生產環節，國外茶葉生產都是以農場制形式實現了規模化生產。我們這邊多以茶農為單位，家家戶戶一兩畝、兩三畝的情況比較普遍。這樣的生產格局，導致我們勞動生產率長期難以提升。

在茶葉加工環節，產品結構也是影響成本的因素之一。到目前為止，中國茶葉產品科技含量和機械化水平都還比較低，絕大部分都是人工加工，而國外絕大多數是機械化生產的。人工成本當然是越來越高的。

在銷售端，國際市場認可的茶葉產品價格和銷售價格都比較低，而中國茶葉市場長期以來關注名優茶，兩者之間價格差距很大。比如說，國際市場一公斤茶葉零售價可能只有4-6美金，我們1斤售價幾百元人民幣都算是便宜的。

在成本很高的情況下，中國大眾茶葉在國際市場也沒有價格優勢。此外，由于中國茶葉在國際市場沒有品牌，多年來基本是原料出口的，原料出口在人家的地盤上銷售當然就很便宜了。所以，中國茶葉在國內市場如火如荼，在國際市場變化不大。

中國如今倡導“一帶一路”戰略，引起了世界各國關注和沿線國家的參與。歷史上中國對世界在貿易方面的主要貢獻就是茶葉、絲綢、瓷器這幾樣東西。在漫長的東西方文明交流過程中，茶葉一直是最重要的貿易商品，歷史上中原政權與北方民族的融會，東方與西方的交往，由國內的茶馬互市到中國茶葉輸出國際市場，很多次的戰爭與和平是跟茶葉、絲綢關系密切的。

所以，在歷朝歷代，茶葉不完全是個商品，它除了稅收貢獻等意義外，還具有政策性，是中央政府維護內外穩定與和平的一種政治工具。就中國茶葉在歷史上的地位和它的貢獻而言，“絲綢之路”，也可以說是“絲茶之路”

我們還能從茶馬古道上感受到茶葉作為經濟文化交流重要載體的印痕。在中國西南，經四川的雅安進藏是一條，云南大理、臨滄進藏是一條。從陜西涇陽，一路往西，一直到波斯境內，則是另一條漫長的絲茶之路。清朝時期的鴉片戰爭，其起源就是中英之間圍繞茶葉貿易引發的不平衡。

如今，茶葉在歷史上再次成為維系中國與沿線國家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商品和媒介。當然，全球茶葉市場格局也發生很大的變化，茶葉整體上是產大于銷，也不是中國獨有的了。中國作為世界茶葉原產地，以及世界茶葉產量的老大這依然是公認的，但是中國茶葉在國際市場沒有定價權，也沒有話語權。

在國際市場，我們沒有品牌出來說話，行業組織推動的力度也不夠，也沒有掌握國際茶葉市場標準的制定權。所以，從中國茶葉的行業發展現狀來看，我們在國際市場的行業地位與歷史上是沒法比的。

中國涉茶企業很分散，散小亂差的狀況這些年來沒有根本性改變，這就是我們業界要組織起來的道理。

行業組織的使命其實很簡單，就是大家抱團發展實現包括產品質量保障在內的行業自律，維護行業自身應有的權益。行業組織也需要在社會上樹立自己的公信力，代表行業給消費者一個承諾。在政府與企業之間，行業組織還可以發揮橋梁作用，把政府的意見傳達給會員企業，也把行業發展實際情況和企業的呼聲向政府報告，尋求政策上的支持。這些職能整合起來，就體現了行業組織的平臺功能。

商會和協會，統稱為商協會。協會更多是公益性的，商會的商業性行為多一些。比如說把會員企業組織起來維護自身的一些權益，小到行業內品質、標準、價格方面的控制，大到國際貿易中一些反傾銷案件的應對，對歷史上形成的傳統貿易壁壘的反擊等等，商會更多是從維護本行業發展和平衡各方利益的角度來做事。

從行業組織發展角度來講，過去的北京福建茶業商會是很有活力的。這次升格為北京茶業企業商會后，它的覆蓋面更廣了，需要研究如何在更高層次來給大家做點事。

第一條：立足北京，發風氣之先。

北京對于茶行業的意義可以從三個方面觀察。它是全國政治、文化中心，經濟地位也很重要，在各方面具有發風氣之先的引領作用。

其次，北京是一個重要的銷區，是輔射周邊三北地區的批發和零售中心。北京人歷來也有飲茶的習慣和生活習俗，平均飲茶人口比較高。如果沒有大量飲茶人口這個消費基礎，以及北京在周邊地區的中心作用，馬連道不可能有今天這個局面。

再次，北京也是國際化大都市，外賓來得很多。中國是世界茶葉的原產地，現在又是茶葉第一生產大國。我們的茶葉種類很豐富，有六大茶類。茶文化也很豐富，像茶具、茶食品等相關產品也是琳瑯滿目。相形之下，國際上主要就是個紅茶。全世界的茶葉愛好者和消費者到北京來看一看，了解一下中國茶文化，采購一些商品促成一些貿易是水到渠成的事。

以上三點使北京在中國茶行業發展中處于舉足輕重的中心地位，北京茶業企業商會要站在這個制高點上考慮問題，要把在北京的茶業企業組織起來，讓大家統一思想、統一認識，團結起來。

第二條：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一方面是行業自律，體現出自己的權威性。茶葉作為一種飲料，尤其在北京這樣的銷區，如何保障產品質量符合國家標準，商會要有一套逐步完善的行業自律體系。將來可能是黑名單制度，好的產品和商戶吸納進來，不好的要逐步清理出去。

茶業商會也要維護好消費者權益，樹立行業公信力。雖然商會是由企業組成的，但它是個第三方，應該站在社會的立場來看這些問題。如果消費者利益受到損害，商會有責任、有義務替消費者來辦這個事兒。商會的公正性就體現在這里。

第三條：積極開展與銷區政府對接。

北京是個銷區，茶葉產業政策還不是很鮮明，但也有些能做的事。茶業商會要積極向政府和有關部門反映一些行業訴求，幫助行業持續健康地發展。我的主要建議就是這幾條，如果細化下去，可以派生出一些商會可以長期開展的業務。

中國茶葉流通協會目前正在開展幾項工作，目的是推動行業的標準化、規范化發展：

2015年，準備編制中國茶葉發展的“十三五規劃”。我們希望立足于新常態下政治經濟形勢和全球經濟大環境，制定一個貼近茶行業實際的中長期發展規劃。這是我們協會的一項基礎性工作，課題剛剛立項，正在研究籌劃和推進中。

以行業標準的制定為突破口，改變散小亂差的茶產業發展現狀，這是中國茶葉流通協會正在研究和部署的第二件大事。茶行業缺乏統一的標準和規范，很多事情就不好開展。中國茶葉流通協會是國家茶標委的附屬單位，“茶標委”的秘書處也設在我們總社一個下屬單位，所以有關中國茶葉行業標準的制定事宜，中國茶葉流通協會責無旁貸。

其次是提升企業的發展品質。企業是推動茶行業發展的核心力量，但從全國范圍來看茶葉企業在經營模式、發展理念、人才機制等方面都落后于其它行業。我們一直在研究如何把其他行業甚至是國際上一些先進企業經營理念帶入茶行業，使更多企業從中受益。

引導企業實現營銷方式的分級，也是當務之急。長期以來，中國茶葉主要營銷方式就是靠批發零售市場，以及開連鎖店和專賣店這幾個模式。目前，這些模式發展到一定程度遇到了一些瓶頸。作為行業組織，我們要研究茶葉銷售中新興業態與傳統業態之間的關系。比如說近年興起的電商，對傳統業態沖擊很大。但是電商也是雙刃劍，電商平臺快速發展中出現了惡性價格競爭、假冒偽劣等等一些負面事件。所以，如何規范電商平臺發展，解決好新興平臺與傳統業態的連接問題，推動茶行業營銷模式的創新與分級，是我們這些行業組織要去推動的重要工作。

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們相關行業組織之間的協作。此前我們在相關領域已有較密切的合作，今后我們要致力于中國茶產業發展水平的整體提升。這其中，包括茶產品開發的科技水平和創新能力。像其它行業一樣，茶行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必須有新產品帶動行業創新，比如蘋果手機出現后，消費者就趨之若鶩，帶動了消費電子行業的創新水平。如果大家都是一成不變，你還是諾基亞的水平，可能消費熱點和興趣就不在這里了。

我們比較關注的一個長期目標，就是如何通過一些強有力的措施，改變中國茶葉在國際上的弱勢地位。

中國作為世界上產量最大的茶葉原產地國家，國際市場不認可我們的產品、品牌和企業，也不理解我們的名優茶產品體系。當前，中國茶葉在國際上還沒什么話語權，要改變這種局面，不是簡單地組織企業到國外搞搞推介，帶點產品出去就完事了。

我們行業協會和商會，可能要就此做一些深層次的研究，形成一些具體措施來推動中國茶葉品牌和茶文化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從歷史上看，中國茶葉國際市場地位經過了一個長期演進過程，絲綢之路走了一代又一代，茶葉一直是我們跟這些國家經濟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媒介。但是到了今天，國際貿易和溝通的形式發生了變化，過去一些傳統營銷模式和產品推介方式已不符合時代要求。

我們也在研究新形勢下如何開展國際茶文化的交流活動。此前一些茶葉產區和企業搞過一些重走茶馬路之類的活動，但更多是從茶文化宣傳角度來展開的。

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研究產品。無論茶文化交流的形式如何創新，最后還是要有市場認可的好產品啊。如果我們茶葉行業和企業立足點是在茶產品的創新上，開發出適合國際市場消費習慣和方便飲用的品牌產品，或者在推廣我們的名優產品時，能夠適應當前快節奏的工作與生活方式，再加上一些茶文化方面的推介與交流活動，可能就會事半功倍！

與茶業商會的合作點

中國茶葉流通協會和北京茶業企業商會，在此前合作基礎上有很多協同工作是可以繼續去深化的。

由于北京是重要的銷區，北京茶業企業商會要把在京的茶業企業都組織起來，與產區進行對接。從行業角度來講，當前國內的茶葉是產大于銷，我們現在的銷售壓力很大。

在行業上游，產區那頭連著千千萬萬的茶農，當年茶葉賣不出去，茶農收入就受影響。以往正常年份，我們的名優綠茶“十一”之后就基本沒什么庫存了，但是2014年以來到年底都還有庫存。

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如果長期持續下去必然會打擊我們茶農的生產積極性。

所以，我們一方面要通過北京茶業企業商會這樣的銷區組織擴大消費水平和茶葉消費量。當然前提是要管控好產品的品質安全，保障消費者權益以及茶葉的性價比。另一方面，我們要把北京等地的茶業企業組織起來，大家共同研究行業發展中一些深層次問題。

我們先把制約行業發展的問題梳理清楚，需要政府來解決的，我們向政府提案，也可以通過一些專項提議把情況匯報上去。行業內部可以自己解決的問題，比如依法規范價格競爭等等，我們這些行業組織則要團結會員企業做好行業規范工作。

其次，我們各家商協會會員企業會遇到各種問題，一家企業辦不到的，商會和協會可以把大家組織起來集體解決。比如，茶業商會以前搞的聯保聯貸等創新金融服務就是好的案例。當然，其中出現的一些問題，我們還是要在總結中繼續完善。

我們總的思路，是引導會員企業依法經營、按市場規律來經營。一是要提倡誠信經營，二是要幫助大家避免太大的經營風險。商會本來就是從商業發展角度來考慮問題，我們行業協會主要是從生產加工工藝等角度來完善協會的服務。無論商會還是協會，按章程辦事，引導會員企業在法制框架內健康發展，通過活動擴大影響力，這是商協會運作中的共性。

我們需要通過更多的協同來優勢互補，共同規劃好行業的發展大計，服務好會員企業。行業商協會具備了控制市場上的產品品質、品牌與價格的競爭等等關鍵領域的能力，才能推動行業的良性發展。

過去一些茶商可能基本素質也差了一點，新的經營理念他都不懂，讓他在商海中去闖蕩恐怕也不現實。這個時候就需要新的業態出來、新的企業出來，新的資本進入，新的高素質人才進到這個行業來。這個發展過程是一定要有的，我們所說的結構調整，其實調的就是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