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樹的靈魂

楊易臻

晴天時，騎行在樹木環繞的路上，是一個美妙的過程。

暫時放下奔赴目的地的急促和疲憊，任思緒游移，在草木清香中神迷。或長或短的路程，在心中印上樹的姿態、光的色彩。

第一次注意到路邊的樹，是春日午后。慢慢向家走，心不在焉踏上路過千百次的小橋。柳樹擋住了去路，我彎下腰，猛然發現，柳葉已露嫩綠。這色澤雖羞怯，卻牢牢粘住目光。即將噴薄的濃郁，寓于這淺淡的色彩中，靜默著，蓄勢待發。

呼出一口濁氣，我開始注意身邊不起眼、卻觸動人心的美。優雅寧靜的樹，詮釋著生命本真姿態的樹，承接陽光，又把陽光釋放到炫目。

一晃眼，已是秋日下午，樹，再次觸動我。

路邊梧桐樹上，無數寬大的葉片輕柔晃動，匯集成巨大聲響。

風從時光另一端吹來，天空藍到深沉，沉到心底。光影在臉上輪轉。伸手擋住刺眼的亮，衣角飄起，喜悅將心漲得滿滿，漫過全身，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叫喊起來。

這些樹好似光的使者，傳遞天賜的恩寵，讓生活中的不滿、抱怨顯得渺小。我想，可以選擇皺著眉頭，糾結于焦頭爛額的瑣事，也可以暫時放松對心的束縛，擁抱美好。

經過那些樹后，時常的，依然覺得那些光亮在身邊跳躍。

我也常想起，盛夏的那些樹，讓人聯想起文藝復興后期法國人克勞德·洛蘭的畫。

在畫中，景色被浸染上金色的光線、銀色的空氣，自然的神圣、崇高之美展現盡致。而我眼前的樹，在云霞之中，向天際延伸，正像往昔的夢幻……

夏日的樹，顏色莊嚴凝重，陽光無法穿透，只在樹周鑲上金邊。樹木搖曳，發出低沉的呼喚，喚醒內心積蓄的情感。樹后面，夕陽點亮人的瞳孔，讓晝與夜的交替也精彩起來。

大概人和樹一樣，也需要光的滋養。光給人的肌膚染上健康的色彩，讓內心迸發生命的渴望。然而，都市中的人退化了視覺、嗅覺，還把遮光布掛在心上。

我聽過這樣一項調查，一位世界頂尖小提琴手，在鬧市，用世界最名貴的小提琴，演奏最經典的曲目。研究者想看看，有多少人會停下腳步，聆聽。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只有兩三個人停下了幾秒，幾個人向琴盒中扔了幾枚硬幣。而在幾天前，小提琴手剛辦了音樂會，門票價值幾百美元。匆匆的腳步、浮躁的心態，讓我們感受不到自然之光、藝術之光、人性之光，我們該怎么枝繁葉茂？

我向身邊人講述了路上的美景。幾天后，媽媽驚喜地說，那些樹確實很美。我聽了，又忍不住笑起來。

心若感受不到光在敲打窗欞，生命會缺失一角。就像人們不知每天經過的行道樹的品種，不知陪伴自己無數孤獨夜晚的琴聲出自哪里。

感謝那些樹伸出手臂，攔住了我。樹，在陽光中蓬勃生長，人更應打開心窗，在陽光下擁抱生活。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