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百年職場路

本刊編輯部

《莫愁·智慧女性》語匯新解——女性百年職場路

20世紀是發(fā)現(xiàn)、解放女性的世紀。

從文藝復興之初，伴隨封建王權秩序的松動，“人”的意識萌芽，女性就對自身的存在、價值、意義有了自覺意識。此后不斷發(fā)展、斗爭，被囚禁于家庭的女性走向社會，獲得自然權利。

在這個過程中，職場與女性覺醒有很大關系。

女權主義的起源，同步歐洲工業(yè)革命，隨女工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勞動力短缺，歐美女性大批填補空缺崗位，分享為男性壟斷的權利。而在中國，為救亡，女性加入時代洪流，得到解放。

女性通過職業(yè)化，獲得社會權利，與男性建立了同志式的關系。

本文循著這條脈絡，回顧女性如何從職場起步，走向全然解放。

第一階段? 19世紀下半葉至20世紀1919年

國際背景

女性解放運動掀起第一次浪潮（19世紀下半葉至20世紀初）。

1789年10 月，法國大革命爆發(fā)后，一群巴黎婦女向國民議會要求平等人權，揭開女權運動序幕。

1907年，德國革命家克拉拉·蔡特金發(fā)起第一次國際社會主義婦女代表大會。她被譽為“國際婦女運動之母”。

1910年，3月8日被定為國際勞動婦女節(jié)。

19世紀中葉起，運動中心轉向美國。這次運動爭論焦點是要求兩性平等，強調男女智力、能力無區(qū)別。

國內局勢：婦女職業(yè)運動興起

19世紀70年代初，上海租界內的煙館為招攬顧客，雇傭女堂倌跑堂。有女性服務，價格又低廉，店伙、轎夫、雜役等都樂于來消遣。

1873年3月，政府發(fā)布查禁女堂倌告示。

女堂倌為全民共詬，卻是中國女性首次以自主身份進入社會。這與傳統(tǒng)、具強烈人身依附性質的女傭、女藝人等不同，是近代職業(yè)婦女的發(fā)端。（《申報》1873年2月4日《論女堂煙館亟宜禁止事》）

工業(yè)部門開始雇女工，職業(yè)婦女產生。

1872年，華僑商人陳啟源在廣東南海設立繅絲廠，招女工達六七百人。最初輿論指責，“男女混雜，亂俗敗常”。但雇主喜歡女工工價低、好管束、手腳麻利;女性也愿做工補貼家用。1881年，廣州附近繅絲廠達11個，雇用的絕大多數(shù)為女工。

1888年前后，上海一些茶棧、絲棧招女工揀茶、選繭，貧家女爭做工蔚然成風。（《華字日報》1874年5月29日《機器近事》）

職業(yè)女性真正得到發(fā)展，契機還是女子留學、興女學運動。

1896年，第一批歸國女留學生康愛德、石美玉在南昌與九江各開了一家醫(yī)院。留學為女性開辟了一些較高級的職業(yè)。（《東方雜志》第31卷第11號《甲午戰(zhàn)前四位女留學生》）

戊戌變法前后，興女學被啟蒙思想家提到“強國保種”的高度。維新派代表人物梁啟超認為當時美國最富的原因，就是女學最盛，女子大量參加勞動，為女性從事社會職業(yè)徹底打開觀念大門。（《時務報》1897年 4月 12日《論女學》）

1897年，57位中國女性與65位西方女性共商辦女學。這次“裙釵大會”是兩千年來中國女性第一次集會。

在維新派和上海紳商努力下，1897年6月，中國第一所女子學校開學。女學堂開設西文、工藝、音樂、醫(yī)學各課，著重職業(yè)訓練。廣東、江蘇、湖南等地私立女學堂紛紛興起。

1902年后，女子出國留學人數(shù)漸增，成為潮流。（《時務日報》1898年5月5日《中國女學會書塾告白》）

1898年7月，《女學報》創(chuàng)刊于上海，這是中國近代創(chuàng)辦的第一份女報。維新派女性在報上

主張向各國學習，“女子之學業(yè)成就者，為工為商，為醫(yī)生，為教師”。她們提出“天下興亡，女子也有責”。（《女學報》1898年9月第7期《論女學堂當與男學堂并重》）

從1901年至1911年，女留學生在國內外創(chuàng)辦女性報刊近三十種，鼓吹女性自立。辦報增加了女性職業(yè)范圍，且讓女性承擔起男性才能承擔的社會責任，并開始解放自己，還為后來女子參政運動埋下伏筆。

1903年8月金一著的《女界鐘》發(fā)行，是近代中國第一部論述婦女問題的專著，第一次喊出“女權萬歲”。

1912年，孫中山號召“振興實業(yè)”，促成空前的女性實業(yè)運動。運動有五方面。

第一、創(chuàng)辦女子工藝廠。如1912年3月，沈佩貞倡議南京創(chuàng)辦中央女子工藝廠，并創(chuàng)立中央女子工藝學堂，開設養(yǎng)蠶、制絲、染色、算學等科目。健康、不纏足、品格好的女性均可入校，不收學費。（《民聲日報》1912年 3月 13日《中央女子工藝廠出現(xiàn)矣》）

第二、興辦女子商業(yè)。如1912年，俞植權在上海創(chuàng)辦女子興業(yè)公司，售“各種花素改良愛國布、湖絲和各種化學品、日用品”。陳鴻璧的愛華公司，生產國產綢絲、愛國女帽，盛銷一時。（《中國婦女運動歷史資料 1840-1918》）

第三、設立女子農業(yè)講習所。張錫麟于1912年在上海開辦“女子蠶桑講習所”。陳鴻璧創(chuàng)設女界畜植試驗所，種大豆等農作物和養(yǎng)羊等家畜。（《民聲日報》1912年 4月 9日《開辦蠶桑講習所》）

第四、興辦女子實業(yè)公司。如1912年，汪趙潤等成立中華女子實業(yè)進行會，設總會于上海，各地設支部。（《神州日報》1912年 7月 21日《中華女子實業(yè)進行會先辦暑假工藝補習所通告》）

第五、擬辦中華女子國民銀行。

隨袁世凱上臺，女子參政運動也走向式微。1913年11月，北京政府以“法律無允許明文”為由，解散女子參政同盟會。1914年進一步規(guī)定女性“不得加入政治結社”。

政府管制女性教育，提倡“良妻賢母”，讓女性退出社會職業(yè)。（《申報》1913年11月30《專電》，《政府公報》1914年3月3日《治安警察條例》）

歷史盡管嚴重倒退，但民智已開。女工數(shù)量、參與行業(yè)不斷擴大。至1916年，全國共有女工24萬多，江蘇、廣東、山東、安徽四省女工均比男工多。（《近代中國婦女生活》河南人民出版社）

1916年底，北京中國銀行鑒于“女子心思細密”，且不像男子有“派別關系”，率先使用女子司賬，傳為美談。女性躋身白領階層，無疑是對當局反動政策的反抗。（《時報》1918年3月26日《滬上將有女銀行員出現(xiàn)》）

第二階段? 20世紀20年代至1949年

國際背景

1920 年，美國女性獲得選舉權。

1929年至1933年，西方經濟大危機，但女性就業(yè)人數(shù)持續(xù)增長。而現(xiàn)實中，性別不平等沒根本改善，如職業(yè)隔離、發(fā)展前景不佳。

避孕、節(jié)育是女性努力方向之一。她們覺得要經濟獨立，必須掌控生殖功能。

1949年，法國思想家西蒙娜·德·波伏瓦出版《第二性》，被譽為“有史以來討論女性最健

全、最理智、最充滿智慧的書”。

國內局勢：為職業(yè)平等而斗爭

北洋政府壓迫下的女性一直沉寂，直到新文化運動興起。

陳獨秀在《新青年》發(fā)表系列文章，指出孔子之道“以夫為婦綱，為婦者當然被養(yǎng)于夫，不必有獨立生活也”，完全背離現(xiàn)代生活、社會進化原則。

1918年 6 月，《新青年》刊登易卜生作品《娜拉》，女性紛紛呼吁“不能成為男子的玩偶”。魯迅提出“娜拉出走后應該怎么辦”，指出女性只有經濟自立，才能完全自由。

思想解放，促進了人們對女性經濟問題的深入廣泛思考。（《解放與改造》第 1卷第 3號）

1920年，對西方女權理論家著作的介紹，尤其是對美國婦女運動著名理論家紀爾曼夫人《婦女與經濟》一書的評譯，豐富了女性經濟獨立論的理論依據(jù)。

許多報刊也日益關注女性獨立問題，為女性爭取就業(yè)機會平等清潔了輿論環(huán)境。（《覺悟》1920年第 1期）

1921年，湖南長沙女界聯(lián)合會成立，以“取得職業(yè)對等權”為綱領之一。一年后，湖南省教育、財政各機關中便有了女職員。

1922年，北京女高師學生周敏等成立女權運動同盟會，在各大城市建立分會，聲援女性改良工制、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保護母性等活動。（《中國婦女運動通史》上海書店據(jù)商務印書館）

1920年秋，北京女界陳麗華等發(fā)起籌備中國女子商業(yè)儲蓄銀行，包攬全部行務，開女子從事金融業(yè)之先河。

1924年，上海女子商業(yè)儲蓄銀行創(chuàng)設，投資、行員多為女性。至30年代中期，業(yè)務一直蒸蒸日上。（《湖北社會科學》2008年第10期《從女性金融從業(yè)人員歷史變遷看女性職業(yè)發(fā)展》）

女子參政開始出現(xiàn)。1922 年，湖南省產生女議員王昌國。到1940 年，全國200 余名參政員中，有女性吳貽芳、羅衡等多人。

“上海郵局任用女職員……那時女權運動隨著工人運動的潮流，激蕩全國。政府為適應潮流起見，始準國家機關，任用職員，不分性別”。（《上海產業(yè)與上海職工》上海人民出版社）

以文為業(yè)的女作家首次出現(xiàn)，如丁玲、冰心等人。

女撰稿人、編輯、記者隊伍壯大。如路透社的趙敏淑、《中央日報》的封禾子等。

法律界也出現(xiàn)了女性，如南京鄧季惺、上海史良、北平紀清漪等。

嶄露頭角的還有女科學家，如豐云鶴、勞君展等。

從業(yè)資格提升，緣于女性文化技術水平的提高。

20世紀20 年代，江蘇省內27個縣小學女教職員里，出身女師的504人，來自女中的130人……

首都警廳1931 年招收女警，均為高小畢業(yè)，口試合格后，筆試黨義、國文和算術。

1948 年，中國航空公司、中央航空公司有空中小姐 40 位左右，通曉廣東話、英語、上海話、國語，高中以上文化程度。

工廠多是機器勞作，對女工的技術要求也相應提高。（《民國時期社會調查叢編——文教事業(yè)卷》福建教育出版社）

從業(yè)女性雖大大增多，各領域都涉足，但所占比例不高。大多女性職位也較低。

民國政府的職員分為特任、簡任、薦任、聘任、委任、派用等多個等級，女性多為委任以下職位，“大多數(shù)都是雇員階級”。（《中國社會》1936年1月2卷3期《中國婦女運動的路線》）

工廠中，女性大多是普通職工。銀行女職員大多是會計助理、練習生。（上海市通志館年鑒委員會《上海市年鑒》1937年10月）

1931年，政府頒布新的《工廠法》《中華民國民法》，確認女工八小時工作制、與男工同工同酬。工時、工資、獎懲等，都有適用女性的條例。（《上海產業(yè)與上海職工》上海人民出版社）

1921 年，廣三鐵路對女職員的規(guī)定是：凡例假及星期日均放假休息。（《婦女雜志》1922年1月8卷1號《廣三鐵路的女職員》）

女性勇敢地走上職場，但遇到許多輕視。

當過教員、公務員的白女士說：“這五年做事的結果，除教書時從學生方面得到一些安慰和興奮外，我得到的是侮辱、輕視、譏笑、毀謗和排斥?！保ā秼D女生活》1931年4卷1期《從職業(yè)說到救亡》）

出現(xiàn)歧視，是因為某些單位容納女性別有所圖。如北伐告成時，一些沒有女職員的機關，隨便從親友中拉幾位，能否做事不管，應應光景是必需的。

就業(yè)背景復雜，必然導致女性踏入社會的艱辛。（《婦女生活》1937年2月4卷2期《女記者蔣逸霄訪問記》）

此外，女性在經驗、能力、社會閱歷上都不足，從業(yè)受影響是必然。但不管怎樣，作為新生力量，她們勇于投身社會，塑造了中國女性新形象。

第三階段? 20世紀1949年至今

國際背景

女性解放運動掀起第二次浪潮（20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首先從美國開始。直接導火索：一是1963年，貝蒂·弗里丹發(fā)表《女性的奧秘》一書，用體驗和調查駁斥“快樂家庭主婦”的神話。一是失望于男性支配的民權運動，女權主義運動廣泛開展。其基調是強調兩性分工自然性、爭取工作條件平等等。一些西方女性獲得墮胎權。

此階段，性別問題主流化——聯(lián)合國將1975年定為國際婦女年。

之后，女性解放運動掀起第三次浪潮（1990年至今）。性別研究興起，流派紛呈。

國內局勢：

1949年新中國成立，“婦女能頂半邊天”成為時代口號。

具臨時憲法地位的《共同綱領》通過，女性取得各項平等權利。

1949年至1957年，女職工從60萬人增加到328.6萬人。許多崗位出現(xiàn)第一批女職工。

絕大多數(shù)城市職工家屬被發(fā)動，安置到國營單位、街道集體企業(yè)，女性長期企盼的就業(yè)意愿一夜之間實現(xiàn)。

同工同酬普遍實行。女工勞動的特殊保護，如產假規(guī)定，在1953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保險條例》中有明確規(guī)定。（《勞動保障通訊》2000年03期《50年中國城市女性就業(yè)的回顧》）

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后，女勞力占半數(shù)以上。商品經濟較發(fā)達地區(qū)，從

商農民中女性約占二分之一。農業(yè)生產總值中，女性創(chuàng)造的產值超過一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婦女的狀況》1994年6月）

1995年，在北京召開的聯(lián)合國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會議形成《行動綱領》，整個世界范圍內都加快了兩性平等步伐。

參會各國政府宣言：確保婦女有平等機會取得經濟資源。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