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
宋真宗當政時期,許州地界上發生了一起命案:一個鄉村女子夜間獨自騎著一頭毛驢趕路,走到一片荒地的時候,被強盜殺害,隨身所帶銀兩、首飾都被搶走,連衣服都被剝去了。案件發生后,當地官府立即進行偵破,幾天之后,在離案發現場幾百米的一個村子的一個農夫家里發現了一頭驢子,經遇害婦女的家人辨認,這頭驢子就是被害婦女當夜所騎的那頭驢子;捕吏便將農夫帶回衙門訊問,問他這頭驢子是怎么來的,農夫回答說:這頭驢子是有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在自家院門口發現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驢子跑到自家門口了,因為一時找不到它的主人,就先把它養了起來。但縣官認為農夫所說的話不可信,因為兇手既然是謀財害命,怎么可以不要這頭驢子呢?于是認為這個農夫在說謊;認為這個農夫就是殺害那名婦女的兇手。可農夫說什么也不肯承認,縣令就讓捕吏對他動刑,農夫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可就是不承認自己是殺人犯,只承認自己收養了驢子這件事;可是,縣令認定農夫就是兇手,不由分說將案件上報給了府里,并將農夫押送到了府里。當時許州的司理參軍叫王平,司理參軍在當時是掌管地方獄訟的官員,王平是一個很負責任的法官,對于這個案件,他覺得有很多疑點:農夫的家距案發地只有幾百米,他怎么這么大膽敢將被害人的驢子公開養在家中?這不是向官府提供自己是兇手的證據嗎?如果此案真的是農夫所為、農夫真的是在殺人之后又將驢子竊為己有,他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驢子賣掉,怎么會明目張膽地養在家中等待官府來捉贓呢?至于縣令所說的“驢子怎么會自己跑到農夫家”的疑問,王平認為是強盜與婦女在搏斗時驢子自己跑掉的,因為當時兩人都顧不上驢子了……總之,王平認為農夫是被冤枉的、不是此案的真兇。于是,王平便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了知州,哪知,知州是個十分固執的老吏,他也認為農夫就是殺人兇手,所以根本不聽王平的話,堅決要判農夫死刑。王平便與知州據理力爭,可知州根本聽不進去,反而嘲笑王平說:“你也太膽小了!”王平說:“我今天冒犯了您,被指為膽小怕事,大不了被免官罷了;但如果迎合您的錯誤意見、濫殺無辜,那樣就會使您陷入不義??!”但知州依然不肯接受王平的意見,堅持將農夫定為死罪報往朝廷。盡管如此,王平也依然不放棄自己的觀點,堅持著向朝廷陳述自己的意見,朝廷見此案司理參軍和知州的意見不一致,便做存疑處理,沒有判農夫斬立決,而是暫時押了起來。結果,一年多以后,河南某地官府轉過來一名逃兵,此人在河南境內作案被抓,交待了自己于一年前的某天夜里曾在許州將一個騎毛驢獨自行走的女子殺害一事,河南官府便派人來許州核實案情,背負殺人罪名的農夫這才得以洗脫罪名。
宋朝的這個農夫很幸運,因為他有幸遇到了認真負責、堅持正義的司理參軍王平;類似冤案的形成,辦案人員要負主要責任,如果辦案人員都能像王平那樣認真負責,就不會有冤情發生了;如果辦案人員都像縣令和知州那樣不負責任,“六月飛雪”現象就會大量出現。這個農夫之所以得以洗脫罪名,是因為“真兇落網”,否則的話,冤情恐怕就永遠也得不到洗清了;證據非常清楚的冤案,還要依靠“真兇歸案”才能平反,不是依靠正常的糾錯機制進行平反,這正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摘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