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個兒子

鳳凰

男孩在報攤前翻著報紙。翻著翻著，男孩從身上掏出紙和筆抄了起來。男孩是在抄報紙上的招聘啟事。

報攤老板是一個瘦小的女人，她看到男孩抄抄寫寫，便放下手中的報紙上前來看，發現男孩在抄招聘啟事，便知道男孩是為了找工作。她知道，男孩肯定不容易，否則，他不會辛辛苦苦地抄啟事。

一份報紙只需一塊錢，可是，男孩沒有多余的錢來買報紙。男孩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即使他考上了大學，家里也沒有錢給他上大學。家里有多病的母親，有還在上小學的弟弟，而父親的收入是那樣的微薄。因此一考完，他就主動背著包袱到省城來找工作，奔前途。

男孩抄著抄著，他抬起頭，看到了注視他的女人，不由渾身一抖，埋了頭，不敢看女人，他怕女人罵他，趕他走。在此之前，他去過好幾個報攤，因為他只翻報紙又不買，攤主都趕他走。

突然，女人的聲音在男孩耳邊響起，她說，你別抄了！你在找工作，對吧？男孩點著頭說，是的，找工作！我找了三天，所有的人都在拒絕我！男孩忍不住想哭，他忍著，努力地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掉下來。

女人說，眼下就有一份工作，幫我看守報攤，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男孩抬起了頭，他盯著女人，守報攤？女人說，是的，包吃包住，一個月600塊錢，你愿意嗎？

包吃包住，一個月600塊錢，這樣的待遇實在太低，男孩當然不會計較這些，他計較的是，守報攤，什么也學不到，以后不會有出息。女人見男孩沉默不語，她知道男孩心中的顧慮，她說，我又不是讓你守一輩子報攤。你可以守十天，也可以守一個月。在守報攤的同時，你可以隨意翻報紙看招聘啟事，一旦有合適的工作，你就去應聘。等找到了工作，你可以離開我這兒，你看怎么樣？

這樣的條件對男孩太有利了，他使勁點頭說，我干！

此后的每天，男孩陪著女人守報攤。守報攤很輕松，有人買報紙雜志，他收錢找錢。沒有人買報紙雜志，他就坐在那里翻報紙，看那些招聘啟事。男孩看到了很多招聘啟事，他將需要的抄下來，然后，他跟女人請假去應聘。女人每次都爽快地答應了。

男孩幾乎每天都出去應聘，可是他每天都被拒絕了。好在，女人給他吃給他住，沒有找到好的工作，他可以繼續幫女人守報攤。女人不會拒絕他，女人是他在省城唯一的依靠。每天，女人會幫著他找招聘啟事，還會給他一些建議，女人像母親一樣關心他，他倍覺溫暖。

一個月之后，男孩終于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那天，他一回到報攤就把喜訊告訴了女人，女人也替他感到高興。男孩說，謝謝你這一個月來對我的幫助。開始，我認為你真的需要一個人幫你，但守了幾天之后，我發現，只需要一個人守報攤就足夠了！女人說，是的，只要一個人就足夠了！可是，我愿意幫你！

兩年前，女人的兒子沒有考上大學，他來省城打工，找了幾天也沒找到工作，后來他走投無路，便入室行竊。沒想到，他剛鉆進屋子，主人就回來了，他急了，爬上窗戶準備逃走，因為緊張，因為害怕，他從樓上摔下去，死了。女人痛不欲生，后來，她來到了省城，擺起了報攤，她給進城找工作的人們方便，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提供吃住。她知道，只要給困境中的人一些溫暖，就能讓人挺過難關，迎來春天。

男孩握著女人的手，眼里滿是淚水。這一個月如果不是女人給他幫助，他也許也會走投無路，也會鋌而走險。是女人伸出她溫暖的手，拉了他一把，讓他迎來了春天。他抹了淚對女人說，媽！你是我的好媽媽！女人欣慰地笑了。這個男孩，已經是她的第八個兒子了。

（李代金摘自《四川日報》2014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