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敞開的大門

張前

2005年的一天，史迪威夫婦正在海邊散步。突然，史迪威的腳觸到了什么東西。他停下來，彎下身子，輕輕挖開腳下的沙子，一只表面結滿砂石和貝殼的瓶子赫然呈現在眼前。

史迪威撿起瓶子，用小刀輕輕剝去瓶子的蓋子，一張泛黃的折成細長條的紙片從瓶子里掉出來。紙條上有一段用法語寫成的文字。好心人：

明天，我們就要開赴加萊（法國北部港口城市）作戰，我想給母親報個平安。可是，家中的電話怎么也打不通。于是就做了這只漂流瓶。如果您撿到這只瓶子，請您替我給居住在尼斯瑪格麗特大街302號的我的母親艾麗莎女士打個電話，就說，我還活著，我很好。我會回家的。請您一定轉告我的母親。

肖恩·克萊德曼

1943年4月8日

看完這段話，史迪威夫婦幾乎驚呆了。肖恩怎么樣了？他的母親現在還健在嗎？

史迪威夫婦是一對熱心人，他們認為，這只瓶子輾轉60多年，最后來到他們手里，是上帝對自己的信任。他們覺得有義務去回應肖恩的求助，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時間已經過去60多年，電話肯定打不通了。史迪威夫婦來到圖書館，查閱二戰時期有關的歷史資料。在《二戰經典戰役全記錄》這本書中，記載著在那天的戰斗中，泅渡到英吉利海峽的法國士兵遭遇了德軍空軍的轟炸，全軍覆沒。也就是說，肖恩早在1943年4月9日就犧牲了。

那么，肖恩的母親怎么樣了呢？史迪威夫婦立即飛赴法國尼斯，著手打聽有關肖恩母親艾麗莎的消息。

史迪威夫婦首先來到當地的市政廳。令史迪威夫婦意外的是，他們剛講明來意，一位官員就緊緊拉住他們的手，再也不肯松開。

“跟我走，艾麗莎老人的住宅就在附近。”這位官員邀請史迪威夫婦坐上他的車子，向城郊駛去。

在路上，這位官員給史迪威夫婦講述了艾麗莎老人的故事。

艾麗莎命運坎坷，早年喪夫，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母子倆相依為命十幾年。60年前，當納粹的戰火燒到法蘭西后，艾麗莎剛滿20歲的兒子肖恩積極應征開赴前線。參軍的最初一年里，肖恩幾乎每周都給母親寫一封平安信。從1943年春天開始，艾麗莎再也沒有得到過兒子的任何消息。

一開始，艾麗莎以為兒子戰死了，在接下來的將近10年時間里，她到處打聽兒子的消息，并查閱了大量的戰死者名單，都沒有肖恩的消息。這也讓艾麗莎感到欣慰，得不到兒子陣亡的消息，就說明兒子可能還活著，她期盼著兒子能奇跡般歸來。

從此以后，艾麗莎天天搬個小凳子在門口等兒子，到了夜晚，大門也不關閉，說是怕兒子回來聽不到動靜。艾麗莎這一等就等了50多年，等得黑發變成了白發。

20世紀90年代后期，尼斯開始城市改造，艾麗莎老人的舊房子也被列入改造范圍。可是，老人始終不肯搬遷，說是怕自己的兒子回來找不到家。最終，政府只得答應保留艾麗莎老人的小房子。

2000年，艾麗莎老人逝世，彌留之際，她仍舊不忘兒子，用顫抖的雙手摸索著寫下這樣幾句話：“我死后，不要拆遷房子，不要關閉大門，直到我的兒子肖恩·克萊德曼回來為止。”

說話問，史迪威夫婦他們一行已經來到艾麗莎老人生前住過的房子前。遠遠望去，這棟淹沒在高樓大廈中的老宅就像一座孤島，與城市的現代化氣息格格不入。

下了車，史迪威夫婦看到老宅敞開著的大門，他們的眼睛濕潤了。透過朦朧的淚眼，他們仿佛看到白發蒼蒼的艾麗莎老人仍舊坐在門前望眼欲穿。

“這扇門已經敞開了五六十年，現在，它終于可以關上了。”送史迪威夫婦來此地的那位政府官員動情地說。所有人的眼里都盈滿淚水。

（趙世英摘自《37℃女人》2014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