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

“山東”兩個字,是魯劇的靈魂。多年來,魯劇不斷從山東地域文化中汲取營養,同時弘揚并發展了齊魯文化。魯劇和文學、其他戲劇形式等一道,成為齊魯文化的重要標簽。
重新發現“齊”和“魯”
山東文化——簡單分為齊文化和魯文化。魯文化更多的來源于孔子,齊文化代表了張揚的一面。好似一個人的性格,內斂中不失豪放,所謂“悶騷”。
對孔子的演繹,是魯劇新舊時代的重要標簽。1992年拍攝的16集電視劇《孔子》,成功塑造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孔子。“孔子幼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的經歷令人唏噓,其遍尋治國良方,潛心學‘禮鍥而不舍的精神令人贊佩。尤其是孔子與老子在黃河岸邊端坐青石之上論道的情形,為世人提供了出世與入世的參照……該劇體現齊魯文化傳承廟堂文化尊崇政治的一面。”山東政法學院教授張建波在《齊魯文化的文學鏡像與影視傳播》一文中說。
到了2010年,動畫片《孔子》登陸央視,制作團隊可謂無人能及:國學大師季羨林生前曾擔任總顧問并題寫片名,葉兆言、張煒等著名作家參與劇本創作。
可以說,對孔子的演繹,是山東影視劇制作人繞不開的一個“事業”。山東文化最重要的核心——孔子與儒家如何走向現代,被當代人接受,兩部作品給出了回答。
魯文化的內在延續,同時還催生了《孔繁森》《焦裕祿》等一系列電視劇。可以說,整個魯劇的發展史,其在內核和靈魂的架構上,更多的是傳承魯文化家國情懷的一面。
自然,齊文化也不可小覷。1996年拍攝的電視劇《孫子》,“較好的體現了齊文化的尚權變,重功利的特質,深刻揭示了孫子對于戰爭、人性的思考”。
近些年來,商業電視劇大行其道,其中,魯劇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其深刻體現了齊文化開放的特性,同時,在內核中遵循的道德自律,也為魯文化擴展外延提供了一個依據。可以說,商業電視劇是齊魯文化相互滲透的結果。
早在1994年,畢四海的小說《東方商人》就被改編為電視劇,第一次展現了儒商孟洛川的一生。孟洛川身上具備了典型的山東特性,他身為孟子第六十八代孫,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經營瑞蚨祥,童叟無欺、重義重情不惜財。不過,此時的電視劇,雖遵循齊魯文化的道德自律,但“傳統的齊魯文化難以為變革提出新的價值向度”。
直到2003年的《大染坊》,具備現代思維的亂世奇商陳壽亭的出現,齊魯文化終于找到了商業表達的思路。陳壽亭“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成為民國期間民族資本家的重要代表,其文學形象與影視形象足以彪炳當代藝術史。
文化教化:
魯劇與文學魯軍的互哺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上世紀80年代,文學魯軍蓬勃發展,出現了一大批有影響的作家作品,比如馮德英的膠東大地系列,莫言的高密東北向系列,張煒的蘆清河系列,劉玉堂的沂蒙山系列等。與文學幾乎同步,魯劇開始受到關注。
1982年橫空出世的《武松》成為我國第一部改編自古典文學名著的電視劇,按照評論家張建波的說法,“該劇情節人物、演員道具、服裝音樂及實景拍攝均帶有濃郁的山東標簽。其后《魯智深》《林沖》相繼推出,人物‘各有其胸襟,各有齊心地,各有其形狀,各有其裝束,形成喜聞樂見系列《水滸傳》人物志。”
教育家張天麟認為,兩個人支配著山東人的心靈,一個是孔子,一個是梁山泊的英雄。魯劇一開始就深扎山東,選擇《水滸傳》有一定的必然性。遍尋獨具山東特色的文學作品,古今史上,《水滸傳》是一個標志性的符號。它將山東人的性格從中庸的儒家拉出來一環,重義輕利的英雄形象,成為山東人的標簽。其中,武松一直以來被作為典型的山東人。
另一部改編自文學作品的電視劇《高山下的花環》,則是影視作品與當代文學的一次完美結合。一群來自山東的普通士兵,“位卑未敢忘憂國”,“以激烈又舒緩的抒情節奏,在強烈景物映襯與色調對比中,展現沂蒙紅色革命文化的強大生命力”。
在20世紀的大歷史中,紅色文化構成了山東文化的重要一環,巧妙地將三四十年代的紅色傳統移植到七八十年代,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喚醒的紅色記憶,成為這部電視劇成功的重要因素。將近30年后,新的電視劇《沂蒙》,則是直面那段歷史,全景式展現沂蒙山區的革命歲月。
“草莽英雄”的重要代表——余占鰲,來源于莫言的小說《紅高粱》,這部享譽世界的文學巨著,一開始就在電影中找到重要位置,張藝謀版的電影影響深遠。而到了多年后的2014年,作為魯劇重頭戲的電視劇《紅高粱》,在小說之外進行了大的延伸,順著來源于水滸英雄的那條家國路線演進,受到普遍關注。
盧少華、房偉所著《山東當代影視藝術的地域化特色研究》中指出,魯劇很好的將民間性與主旋律相結合,運用多種視角作為敘述的基點,民間草莽英雄劇也是其中一種。改編自曲波小說的《橋隆飆》,延續了《林海雪原》的“英雄傳奇”,“崇尚狹義與好漢,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突出的特點。‘俠客與‘好漢是獨立于政治、法律體制之外的正義代言人,他們嫉惡如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形象,代表平民百姓對社會公平正義和反抗強權的強烈呼喚,對這些形象的崇拜是一種民眾自發產生的代償心理”。
劉知俠的小說《鐵道游擊隊》被改編成電影之后,影響深遠。上世紀90年代,一部從這部小說中衍生出的電視劇《小小飛虎隊》,雖制作簡單,卻因其獨特的視角,對人性的深入挖掘,而被無數孩子喜歡。小銀、虎子、大壯,以及日本人的孩子喜郎,超越國界的溫情敘事,感染了很多人。最后,小銀死了,大壯被押上火車奔向死亡,喜郎的爸爸被打死了,只剩下虎子一個人,孩子們的童年就這樣散了。
這部只有幾集的電視劇,至今仍是山東80后一代人的集體記憶。
魯劇的“遠走他鄉”與影視全產業鏈
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20世紀山東人的兩次“外出”,在魯劇中得到精彩演繹。到本土之外去挖掘齊魯文化,一個是《闖關東》,一個是《南下》。
生存和革命,纏繞20世紀一代又一代中國人。小說文本的《闖關東》,腰封上印著一句話:“濃縮了闖關東人群的酸甜苦辣、愛恨情仇,展示了一個普通的山東家庭在廣袤的白山黑水間,在悲愴蒼涼的命運中倔強扎根、生息繁衍,最終成為一個堅韌大家族的經歷,透射出闖關東的頑強精神。”這是一次齊魯文化的“大移民”,朱開山一家闖關東,以和為貴的處事方式,隱忍而勇敢的個性特征,無一不顯示出齊魯文化的厚重與守成。安土重遷卻又不得不遠走他鄉,死后頭朝向山東,歸鄉情結厚重而悲愴。
革命題材一直是魯劇的重要內容,當革命需要遠走他鄉,一種新的革命樣式出現。勝利之后如何繼續革命?南下,不僅僅只是單一的地域轉移,還有從農村到城市,從傳統到現代的轉移。
回過頭來,我們看到,《闖關東》展現了齊魯兒女獨立自主、自強不息的發展意識;《大染坊》彰顯一代企業家為振興民族工業殫精竭慮的氣概;《鋼鐵年代》展示了老一代建設者的奮斗歷程和時代精神;《南下》謳歌了南下英雄群體堅強的意志和奉獻精神;《沂蒙》歌頌了老區軍民在革命戰爭中英勇奮戰、無私奉獻的沂蒙精神。
我們通常都把地域文化特色作為文學藝術作品的風格的一種重要內涵,甚至于,還把富集地域文化特色作為某種文學藝術作品成熟的一個不可或缺的標志。對于“魯劇”而言,立足于山東地域文化,創作出一批富有地域文化色彩和較高文化品位的影視劇作品是形成集體風格的優勢所在。
蒲松齡的小說《聊齋志異》,被外省多家影視公司不斷翻拍,不斷引起轟動,卻在本土并未引起特別關注。應該看到,《聊齋志異》是山東文化的一個變種,它有著強烈的“反山東”的意味。但是,多年來山東的諸多藝術形式,也是在不斷地“反山東”,比如莫言、張煒的小說。“反”是一個創新的過程,突破傳統的文化框架,以新奇的形式推出新的作品,才能豐富一個地域的文化外延。
影視全產業鏈的探索,也在進行中。山東影視傳媒集團在與青島西海岸簽訂戰略合作,在靈山灣影視文化產業區共同打造中國影視劇孵化基地,力爭成為吸引國內外影視企業的“新磁場”后,又與中國重汽集團簽約敲定“星工坊”影視文化產業園項目,在濟南建設“袖珍型迪斯尼”,以國際領先的影視娛樂設施為基礎,引導兒童進入世界認知、科技探索、影視體驗、成長鍛煉的模擬環境,以“影視+旅游+教育”為商業模式,附加文化辦公和商業街區,影視文化產業“集群效應”初顯。
在此之前,《闖關東》熱播之后,章丘朱家峪成為“山東的喬家大院”,帶動旅游業發展。曾拍攝《沂蒙》《斗牛》《紅高粱》等影視劇的沂南縣馬牧場常山莊,如今也成為重要的旅游、影視基地。同時,紅嫂紀念館等場館的興建,使得單純的影視旅游、自然風光旅游增加了厚重的文化底蘊。
由此,影像進入到社會現實中,改變的不僅僅只是人的觀念。影視整合社會資源,成為一個地域文化發展的推動力。到今天,魯劇本身也成為山東文化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