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酴可一

喜歡一個人也許可以隱匿到不讓他知道，也許可以在分離的時候簡單地告別，但是卻要讓他記住自己的名字。待他垂垂老矣時還能憶起，在他年少時曾經有個女孩為他抬起頭微笑過。

早操也可以是一種期待

夏棉是宿管部的一員，其實宿管部是不招人喜歡的部門，一般都會和“得罪同學”之類的罪名相掛勾。所以在開學時每個部門都有新生爭先恐后地報名，唯有宿管部既不宣傳也不招新。夏棉作為班里入學成績最高的學生，被老師叫去面試。大概老師覺得好學生比較適合做“得罪同學”的差事吧。糊里糊涂的夏棉也沒有拒絕，面試自然異常順利地通過。此后，夏棉就走上了早操時點各班人數，并順便檢查同學是否佩戴校章的道路。若要公事公辦，夏棉也不免得罪過一些同學。但因此也結交了不少本不該有交集的人兒。直到今日，夏棉還暗暗感激當時老師的推薦。

高二分班后，文理科也分了出來。夏棉依舊每天早晨隨機抽張點名表檢查人數，偶爾抽到理科班，夏棉都會多幾分緊張。因為一路走下去，幾乎都是男生。年少的時候，臉皮總是特別薄，夏棉一路低著頭數著幾雙腳以確定人數。數到盡頭，夏棉轉過身往回走，卻不料被旁邊正在做操的男生打個正著。男生不好意思地道著歉，夏棉順著聲音抬起頭說聲“沒事”便繼續走。男生手長腳長，夏棉從高一到現在已經被打過無數遍了，有時候連臉都能被甩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的。只是這次的男生道歉時的笑容卻印在了夏棉的腦海里，瘦瘦的臉，還有要努力抬起頭才能看到臉的身高。夏棉把表交回去前再看了一眼班級，記住了高二（18）班。

忘了過了幾天，夏棉再次抽到了高二（18）班，夏棉竟多了份期待。夏棉依舊低著頭數著腳，但還是聽到了男生們開著的玩笑。“趕緊問下人家的號碼啊。”“你問啊！”“那么笨！”夏棉心里明白他們是在開她的玩笑，頭更加不敢抬起來，匆匆往回走。

微博真是個神奇的平臺

那時候的微博還比較流行，所以夏棉在回家時還是會上電腦刷一刷朋友們的動態。夏棉打開微博頁面，看見了新粉絲中有一個些許眼熟的頭像，可一時卻想不出來。微博名是“潤zZ”，仔細一想似乎沒什么朋友是這個名字。但這個粉絲還是勾起了夏棉的興趣，原因就是頭像里的男生看起來還真有點好看。想到這里，夏棉還真不愿意承認自己那么膚淺。回粉之后，夏棉也沒有再去追究那是何方神圣，又或者說，夏棉只是想保持著她高冷的形象不愿意主動。

放暑假的時候，夏棉在家里面對著厚厚的復習書齜牙咧嘴。夏棉居然要高三了，高三在剛結束高二生涯的學生聽起來總覺得很近又很遠。短短的假期在因作業煎熬之余唯一讓夏棉覺得放松的無疑就是看看電影、刷刷微博了。微博里大部分都是同學們在感嘆高三的來臨再加上一摞書的配圖，看得夏棉心里更加壓抑。忽然刷到一條生日的微博，博主正是“潤Zz”，配圖是一群人圍著他吹蠟燭的照片。瘦瘦的臉，比旁人高出一截的身高。夏棉腦海里閃過了一個畫面。夏棉在下面評論了句“生日快樂”，剛發送，就收到了他的秒回“謝謝”。然后就收到了他發的私信。

“嘿，你知道我是哪個嗎？”

“好像在哪里見過。那你認識我？”

夏棉并不確定是不是就是那個在早操時打到她的男生，妄下定論總是不好的。

“認識啊，你去過我們班檢查人數。”

后來夏棉和那個男生漸漸有了聯系，從微博到QQ，從QQ到手機號碼。好的事物總是有互相吸引的能力，夏棉也忘了是誰主動問起，但就是沒見過面的兩個人就這樣變成了相互問候的朋友。

我才發現，你很耀眼

后來夏棉知道原來他叫鄭潤，喜歡打籃球，但成績不好，有很多女生暗戀他，他對暗戀他的女生很好，但不曖昧。沒有女朋友。

高三的夏棉已經不再在早操時檢查人數了，而是投入了早操大軍跟著大眾揮舞著雙手。也就是說夏棉沒有機會再存著僥幸的心理遇到想看到的人。夏棉在文科6班，與鄭潤的18班相距甚遠，任夏棉把眼睛瞇成縫都望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偶爾在人潮散去時能夠遇到去食堂吃早餐的他，夏棉也只是跟在他身后，看他跟旁邊的人笑談，亦步亦趨地跟到食堂。這樣跟了幾次，借著人潮擁擠夏棉并沒有被發現。

夏棉的宿舍在籃球場旁，每天傍晚都有男生在那里打打球。夏棉住在三樓，陽臺的窗戶剛好向著籃球場。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夏棉望著窗外擦著剛洗完的頭發，忽然在奔跑跳躍的人群中認出了一個身影。夏棉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喜極了，以前怎么就忽略了這樣的風景呢。

以后的每一天傍晚，夏棉一回到宿舍都要往窗外望望，偶爾也會見不到他，那當然是有些失望的。

那顆糖很酸又很甜

他給了她一顆糖，她握在手心小鹿亂撞，小心翼翼地剝開認真地品嘗。她也給他一顆糖，費盡心思地包裝，他禮貌地接過。

可是有一天 ，她忽然發現，別人手里也有糖。她終于明白，那不過是一種友好的方式，無關曖昧。

夜修下課，夏棉跟同桌一起在樓道散散步，夏棉刻意走到理科樓，想路過教室時偷偷望一眼他，令人失望的是他并不在教室。夏棉拉著同桌往回走，一個高高的身影掠過，夏棉下意識地回了頭，果然是鄭潤。

“嗨～”

“嗨～”

兩人第一次正式打招呼未免有些尷尬忐忑，夏棉緊張得兩手扯著衣角，不知該走該留。“把你的手伸出來。”夏棉愕然地看著鄭潤，但還是把手伸了出來。“有點酸，不過挺好吃的。剛從隔壁班拿的。”鄭潤把糖放到夏棉手里，明明是晚上，卻笑得讓夏棉覺得周圍都是明媚的。

陽光斜斜溫度正好

高三的時候，很多人為了多一點時間學習都會選擇周末不回家，留在學校學習，夏棉也是。有個周末下午，夏棉學不下想看部小電影放松一下，無奈偏偏把MP4落在家里了。夏棉發短信問鄭潤有沒有電影可以看，其實夏棉只是想找個話題跟鄭潤聯系下而已，并沒有期待鄭潤會借。在夏棉意料之外，鄭潤把手機送到宿舍樓下借給夏棉。那時候很多人都喜歡看《暮光之城》系列，夏棉也很喜歡，樂呵樂呵地回到宿舍一口氣把《破曉》看完了。

在夏棉看來，手機是一種很隱私的東西。夏棉沒有想到他會把手機交給她。夏棉覺得會把自己的隱私的東西不保留地放在一個人手里，那么那個人對于他來說，一定是特別的。

夏棉把手機還給他時，發了條短信表示感謝，“為了感謝你讓我看上了喜歡的電影，給你講個笑話吧。‘我今天才知道耶，喜鵲喝太多可樂會變成烏鴉，歡迎光臨說太多遍會變成謝謝惠顧，你的貓咪太黏你會變成兔子。哈哈哈哈！好笑嗎？”“你在講冷笑話嗎？哈哈！”夏棉看著短信輕輕嘆了口氣。

后來，夏棉再也不用一路默默地跟在鄭潤的身后，偶爾在路上遇到，鄭潤會先送夏棉回教室，然后再折回自己的教室。偶爾在食堂遇到，鄭潤也會陪夏棉吃完飯。夏棉一直都是以吃飯慢為特點，但鄭潤還是很耐心地等著。偶爾在某個失眠的夜晚，鄭潤陪著夏棉聊天直到夏棉主動去睡覺。

是不是每個女孩都會設想在某個場合某個時候遇見某個人，然后開始某段故事？夏棉也是這樣一個愛幻想的小女生。夏棉變得越來越喜歡穿起校服，因為鄭潤也喜歡穿。夏棉覺得，兩個人穿著一樣的衣服，似乎就會多了一些聯系。

但親愛的，那并不是愛情

在這沉悶的高三里，夏棉每次見到鄭潤都像有閃閃的陽光照進來，瞬間晴朗。直到有天傍晚，夏棉在宿舍拿著手機正在跟鄭潤聊天，鄭潤說他要去打球了，夏棉也就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機下樓吃飯。就在夏棉走進食堂的時候，夏棉看到了鄭潤正坐在飯堂角落，對面一個女生正在吃飯，鄭潤時而低著頭玩手機時而抬起頭跟女生說話。夏棉認出了那個女生，用鄭潤的話來說就是“哥們兒”的關系。夏棉匆匆走過，心里像剛吞了整塊冰一樣，噎在心里又冷又痛。我相信每個青春期的女孩心中都藏著一個溫暖的少年，那種懵懂的情愫，一有點陽光就拼命發芽;一潑點雨水，又馬上奄奄一息。喜歡的人兒不容一點點別人占有，否則就是與自己作對。可是，夏棉又有什么資格生氣難過呢？她不過是他認識的眾多女生中的一個而已。

如果說是什么事情讓夏棉徹底不再對鄭潤抱有期待，那應該是夜修下課后偶遇鄭潤和一個女生散步的那一幕吧。路上偶遇然后一起走路那是朋友，刻意地相約散步則是友達以上。至少在夏棉看來就是這樣的。

夏棉看著黑板上一天一變的倒計時，不敢把情緒賭在這猜不透的結局里，不再主動靠近。高三的夏天，大家都很忙，沒有時間去找出高考以外的緣由因果。沒有了刻意接近，夏棉他們就真的很少再遇到了。

棉花飄落的季節

六月，學校的木棉花開得好歡。一地紅色的木棉花，微風飄揚夾著些許棉絮。拍畢業照的時候，夏棉看到鄭潤跟他的同學在操場的另一頭拍照。其實夏棉很想跟鄭潤拍一張合照，夏棉覺得，或許過了這個六月兩個人就不再有交集了呢？定格的照片才是青春最好的紀念。可是，夏棉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他發了好久呆就是沒有勇氣上前。太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徹底消失了，留下了一抹凄涼的紅色掙扎在天際上。

蝴蝶眨幾次眼睛

畢業，離別。生活不是連續劇，它沒有在應該浪漫的時候響起煽情的音樂。它有的是猜不透的劇情和殘酷的編劇。

高考后，夏棉留在南方。而鄭潤像人間消失般不知所蹤。直到大學開學后，夏棉高中的同桌才一臉興奮地告訴她，鄭潤去了某座下雪的城市，與夏棉的同桌再次成為校友。而夏棉也得到了她一直糾結的答案。夏棉的同桌在鄭潤面前提起夏棉的時候說：“你還記得夏棉嗎？”“記得啊。”“你覺得她怎樣？”“挺好的呀，學習好，人也好。”“那你喜歡她嗎？”“喜歡啊，不過是朋友那種喜歡。在一起的話我比較喜歡愛玩開得起玩笑的女生。夏棉太乖太聽話了，不是適合我的那種類型。”

至少，他還記得啊。記得在他最美好的三年的青春里，有個叫夏棉的女孩，她很乖，很聽話。至少，在一樹一樹花開的時候，他們一起成長著。

只是夏棉還是有點點可惜。曾經說過的那個笑話，忘了把最后一句講給他聽。“我今天才知道耶，喜鵲喝太多可樂會變成烏鴉，歡迎光臨說太多遍會變成謝謝惠顧，你的貓咪太黏你會變成兔子，啊還有人類太害羞的時候想說的話就會變成單字藏在句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