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蝴蝶會

劉純潔

清晨，走過竹林中清幽的石頭小徑，那一汪泉水依舊清澈見底，依舊旖旎繽紛。今天是四月十五，一年一度的蝴蝶會。是與莊周的夢里、與梁祝的生死之戀不一樣的三只蝴蝶飛舞的季節。那蝴蝶曾經飛滿我的童年，飛入每一位大理人的心里。

小時候最惦記的節日莫過于本主會和蝴蝶會。當海邊的楊柳能遮住一片綠蔭的時候，海水不再冰冷，我們開始成群結隊地到海里游泳，游累了坐在沙灘上，搜尋著海對面蝴蝶泉的位置，等待著蝴蝶會到來的日子。對年幼天真的我們而言，傳說故事并不是重點，信仰也不是主要的，而蝴蝶會上琳瑯滿目的小玩意，色香味俱全的小吃才是我們的向往。幻想著蝴蝶會到來的日子，抬頭望著蔚藍天空中白白的云朵，牧云、發呆；直到太陽落到蒼山背后，彩霞映滿天空，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家。

關于三只蝴蝶的傳說從小便耳熟能詳，雖不解其義。故事內容卻不曾忘記：

很久很久以前，云弄峰下有一個龍潭，龍潭上邊的巖洞里有一條大蟒蛇，日久成精，能變化成人形。蟒蛇常常變成少年來到山下吃人們的牛馬，每年還要讓這一帶的百姓送一對童男童女給它吃。有一天，有兩位姑娘上山砍柴，經過龍潭，天很熱，口渴，于是她們倆在龍潭的合歡樹下喝水、休息。這時候，來了一位少年，手一揮，用一陣旋風把她們倆卷到洞中。正當老百姓驚恐不已時，獵人杜朝選來了，上演了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最后，被救的美人愿意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時，英雄卻不愿接受回報，只希望對方好好生活，救人于危難，不想乘人之危。當英雄聽到美人們投泉自盡的消息，悔恨交加，也跑到龍潭追隨而去。霎時，風雨大作，過了一會，雨過天晴，天空如洗，花草樹木上水滴如珠。龍潭里飛出三只蝴蝶，兩前一后，翩翩起舞。于是善良的人們把龍潭的名字改為“蝴蝶泉”。并為杜朝選和兩位姑娘建廟祀奉，祝福他們雖生不是夫妻，成仙后能幸福圓滿。此后，每年的農歷四月十五日，成千上萬的蝴蝶就會飛到蝴蝶泉邊的蝴蝶樹上，首尾相銜，如同輕柔的柳條隨風飄動，聚成凄美壯觀的蝴蝶祭。

一路上，來趕會的人們穿得花枝招展、五彩繽紛。這還不夠，有的白族老奶奶還在頭飾上插上幾朵花。太陽穴上貼上美麗多彩的貼飾。不論年齡過到幾歲，愛美的心只有18歲。年輕的心態被愿望填滿，點上三炷香，讓美好愿望在裊裊輕煙中實現。什么樣的愿望會讓白族老奶奶們年年來趕蝴蝶會呢。當然是希望：蝴蝶能成雙，人能成對了。

很久以來，在蝴蝶泉邊相識相知相愛的人數不勝數，而發誓相守一生的人往往也會敗給現實。這一點，年代不同，原因不同，但是現實有時候是逾越不了的墻。在那些不是你想嫁誰就嫁誰，你想娶誰就娶誰的年代里。現實真的無法逾越。這清澈見底的泉水見證過許許多多的人潔凈得一塵不染的愛情。即便世俗里無法成雙入對，但心理依舊清澈，依舊美麗如蝶。依舊穿得蝴蝶一般來到泉邊回憶那時的愛情。

載歌載舞的人們來了，唱著調子，打著霸王鞭，手持柳枝扇著扇子。圍著泉水轉一圈，讓蝴蝶飛上肩頭。草帽插上漂亮的花，讓飛過的蝴蝶停留在草帽上。幽靜的蝴蝶泉變得熱鬧異常。泉水邊，草地上，樹林里，會唱白族調的人用調子唱著自己美好的生活，回憶著自己曾經美好的愛情。在蝴蝶泉邊立個約定，從此終身不渝。年年來唱，只要心清澈如泉水，幸福便會處處花開。

蓮池會的老奶奶來了，她們掛著佛珠，敲著木魚，用唱歌一樣優美的聲音念著經文。年紀大了，情歌或對調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把美好愿望和幸福的期盼帶給家人。敲敲木魚、念念經，渡人渡己。渡人，那些今生無緣的人，能化為彩蝶成雙成對；也渡己，今生若幸福，希望幸福到來世，今生若不幸，愿來世幸福美滿。

和小時候一樣，街上賣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依舊擺滿街道兩邊的小吃。而這些于長大的我已經并不重要了。我在意的是那年復一年來朝會的人們，她們到底懷著怎樣一種心情，怎樣一種信仰。英雄救了美人最后接受美人的以身相許，這是許許多多故事的完整版，并且會傳為佳話。杜朝選是救了人，救的是兩位美人，他是英雄，人家也雙雙愿意以身相許。但是，他拒絕了，不是不喜歡，只因救人乃是出于自愿，本不需要報答的。當聽說美人雙雙跳人龍潭后，又緊追其后。他后悔嗎？誰也說不清。世人還是頓悟了，為他們建廟祭祀。今世情緣今世了，讓今生不再遺憾，于是對歌的對歌，念經的念經。從此，一汪清泉成了信仰；這里的蝴蝶是愛和約定的精靈；美麗一季，幸福一世。

絡繹不絕的游人帶著不同的心態來到泉邊，低頭看看泉水，抬頭看看蝴蝶樹，再看看那些忽停忽飛的蝴蝶，有人滿臉驚喜，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一臉茫然……很快人們又會回到熱鬧擁擠的城市。

蝴蝶泉成為傳說，不僅因為清澈.不僅因為蝴蝶，泉水還溢滿了信仰和愿望。蹁躚飛舞的彩蝶啊，希望你能為我停留，用你的繽紛伴我一路輕盈，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