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牙行除霸

劉龍飛

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戰馬需求量劇增。曾開設過古馬市的甘肅涼州縣，民間又自發恢復了馬市，并重金懸賞能做“牙行”之人。牙行指的是在牲口交易過程中，專門為買賣雙方說合生意并抽取傭金的中間人。能做牙行的人，一要能說會道，二要精通相馬之術。最后出身相馬世家的孫老頭受聘充當牙行。他膝下有一個女兒名叫孫雅，其實也精于相馬之術，但畢竟是個女兒身，只能在家中料理雜務。

這天，國民政府派來一位姜姓縣長，行伍出身最是愛馬，上任后巧取豪奪得到了上百匹好馬，搞得民怨極大，但是附近兩個大軍閥馬仲英和馬步芳都想拉攏他，都對他放任自流。姜縣長為此沾沾自喜，還請孫老頭來賞馬，一頓酒宴后，他向孫老頭詢問自己的馬匹如何。

孫老頭有點喝多了，再加上痛恨姜縣長為官太貪，于是說道：“縣長的馬都不錯，但算不上絕等好馬。十年前，我曾在新疆一家牧場有幸見過汗血寶馬，真是奔跑如豹，體態如龍，耐力如駝，揮汗如血。”

姜縣長聽完就癡迷上了，請孫老頭幫忙求取。孫老頭忙搖頭說：“我曾想傾盡家產換取一匹汗血寶馬，卻被人家斷然拒絕！”

姜縣長不死心，做夢都想得到汗血寶馬，于是決定設計逼孫老頭替他去求取。

五天后的一個早晨，馬市來了兩位外地人，帶來的三匹馬，順著四肢往下流紅色液體。他們自稱牽來汗血寶馬來給大家鑒賞，于是有好事者請來孫老頭決斷。

孫老頭挨個摸過后冷笑說：“這哪里是汗血寶馬啊，這是劣馬身上涂了紅色油彩罷了！”大家頓時哄堂大笑，兩個人忙拉著馬跑了。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砸孫家大門，自稱是姜縣長派來的，要帶走孫老頭。孫老頭哪敢違抗，只得跟著去了。

姜縣長在辦公室里對孫老頭說，昨天那兩個人是他的馬夫，好心好意帶幾匹汗血寶馬給人們見識一下，沒想到孫老頭詆毀不說，還因為嫉妒對寶馬下了毒！馬拉回家就死了，馬醫發現馬身上有微小傷口。

孫老頭連忙喊冤，姜縣長命人呈上證據，原來有人從他家里取來了平時背的褡褳，從里面搜出了毒針。姜縣長讓人找來只狗，拿毒針刺了幾下，狗立刻死了。

孫老頭這才明白，自己上了姜縣長的套兒，但沒辦法，只得認了，愿意包賠所有損失。

姜縣長大叫：“我花了三萬銀圓買的，你賠得起嗎？”但隨后又緩和下來說，“我也不能不講情面，這樣吧，我暫時把你留下，只要你女兒能找來哪怕一匹汗血寶馬，我就放了你。前些天，馬步芳派人送了不少禮物，我正愁沒合適的回禮呢。如果找到汗血寶馬就太合適了！”

孫老頭只得答應，找來女兒說，姜縣長把他關押起來是為了找汗血寶馬討好馬步芳，他當初見過汗血寶馬的馬場在新疆天山山腳，場主叫葛爾金。

孫雅只得變賣家產，歷經艱險后終于找到了葛爾金。孫雅見他家馬場果然有多匹汗血寶馬，不禁心里一陣狂喜。但她拿出所有的錢，向葛爾金求取一匹汗血寶馬去救父親時，葛爾金卻說他也很為難。原來這馬場并不屬于葛爾金，而是屬于新疆馬省長，所以要買馬必須得到馬省長的同意。

于是孫雅和葛爾金去求見馬省長。馬省長聽完后嘆息著說：“孫雅啊，難為你一片孝心，這馬我就便宜賣給你了！只是這個姜縣長曾經害死過我的好友，我早就想除掉他了。這次又便宜了他，我真不甘心！”

孫雅馬上動起了心思，因為她也不甘心，于是就跟馬省長要求，帶回兩匹汗血寶馬而且必須是種馬，并請求派兩名親兵陪同她回涼州，她自有辦法為民除害。 馬省長很是敬佩，便同意了。

數天后，兩名親兵陪著孫雅，帶著兩匹汗血寶馬回到涼州，但其中一匹留在了孫雅家里，只向姜縣長送去另一匹。孫雅說：“汗血寶馬乃是新疆馬省長的心愛之物，馬省長聲稱絕不出售，但提供配種。我拿出所有的錢，馬省長才答應上門服務，完了還要送回去！”

姜縣長見馬果然流汗如血，又有親兵護送，就深信不疑了。他想如果能交配成功，以后會繁衍更多的汗血寶馬。于是就放了孫老頭，找來最好的十匹母馬完成了交配。隨后，兩位親兵帶著汗血寶馬回去了。

孫老頭回到家就把女兒一通夸，孫雅卻搖頭說道：“爹啊，我找來汗血寶馬不是為了讓姜縣長去討好別人的，我是來要他命的！”

孫老頭聽了，不由嚇得全身哆嗦。孫雅笑著說：“你就安心過日子吧，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不過以后您就別去馬市了，由我代替您！”從此，孫雅就穿著一身長袍馬褂，背著父親的褡褳去馬市了，這下子轟動了涼州。起初沒人找她相馬，后來才漸漸有了些生意，人們發現她也說得頭頭是道，就認可了。

孫雅這時偷偷給馬仲英寫信，揭發姜縣長與他的死對頭馬步芳勾結。馬步芳送給姜縣長無數金銀，而他想把將來的汗血馬駒子都送給馬步芳做回禮！

馬仲英勃然大怒，很快來到涼州，姜縣長急忙設宴接待。

馬仲英入座后就問姜縣長：“我聽說你得了汗血寶馬的種馬，讓你家的母馬都懷上了，還想生下小馬駒送給馬步芳？”

姜縣長心說：二馬都要我表態站隊，可我兩邊都惹不起啊！不過我離馬仲英更近，還是先跟他混吧！于是忙說雖然種馬已經送回了新疆，但是小馬駒子一匹不剩都給馬仲英，沒他馬步芳什么事兒。

馬仲英很高興，讓人送上銀圓十萬塊，還說等母馬生下小馬駒后還有重謝。姜縣長樂得不行，從此對母馬更加用心照看。后來聽說馬仲英和馬步芳爭地盤打了一仗，結果大敗，姜縣長暗自撥起了小算盤，要不要換棵大樹靠啊。

孫雅也得到了消息，覺得除掉姜縣長的時機到了。不久后的一天，孫雅派人請姜縣長參加馬市周年慶典。姜縣長到了馬市，卻有意外驚喜，原來孫雅又找到了一匹汗血寶馬種馬，還說上次沒能把種馬留下，覺得對不起姜縣長，所以這次愿把這匹種馬送給他。

姜縣長推辭了幾句，就歡天喜地騎上汗血寶馬回家了，可還沒走幾步，迎面就來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是馬仲英。只見馬仲英咬牙切齒大罵：“姓姜的，你還想跑？”

姜縣長心眼轉得也快，忙說：“我又得了一匹汗血寶馬，這不是要給您送去嗎？”馬仲英冷笑道：“是要跑到馬步芳那里吧，這馬是給馬步芳的見面禮！”

姜縣長忙辯解說根本沒想要逃跑，不然怎么會把即將分娩的母馬都留在家里？馬仲英聽完更是憤怒：“你還敢跟我說這事！昨天女牙行孫雅派人給我捎信，說你照顧不周，導致所有的懷孕母馬都得瘟病死了！這也就罷了，她還發現，你根本沒把種馬送回新疆，而是偷藏起來，準備送給馬步芳！我剛才去你家看過，母馬果然都得瘟病死了！現在又碰上你攜種馬逃跑，你還有什么話說？來人啊，把他就地槍斃！”

就這樣，姜縣長還沒來得及爭辯，就糊里糊涂地做了槍下之鬼。

原來這一切都是孫雅安排的，她先是騙姜縣長只有一匹種馬，還送還給了馬省長，又挑撥他與馬仲英之間的矛盾。今日又誆出來姜縣長，送給他另一匹種馬，卻又同時買通馬夫給母馬下毒導致死亡，這就造成姜縣長因母馬死亡，攜種馬畏罪潛逃的假象，最后被剛吃了敗仗還在氣頭上的馬仲英槍斃了。知道內情的人都稱贊孫雅膽識過人，堪稱牙行后起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