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槳劃開的千島古城

凌子敏

家鄉千島湖邊的青石板路已沒入水中，岸邊楊柳垂青，正是郊游好時節。

千島湖因有形態各異的大小島嶼1078座而得名，大島如山，小島如船，千島千姿。若乘著游船在湖中緩緩而行，抬眼望去，一碧萬頃，遠處是星羅棋布的島嶼，近處山高霧濃，湖面上一團團霧氣從山腳彌漫開來，淹沒山腰，繼而騰空上飄，趕集似的越過遠方的山脊。

郭沫若曾作詩道：“西子三千個，群山已失高。峰巒成島嶼，平地卷波濤。”無論是登高覽勝最佳處梅峰觀島，還是宛如珍珠灑落湖面的黃山尖，抑或是“半畝方塘一鑒開”的龍山島，都一筆一畫勾勒出一幅唯美的中國畫卷。

除了島嶼，千島湖更有彌足珍貴的清泉山澗、森林氧吧，刺激驚險的白云溪漂流，如一條壯美彩虹橫跨湖面的千島湖大橋。最值得稱贊的，是沿湖修建的步行道和騎行道，你可以隨時隨意行走或騎行在湖邊，看煙波浩渺、漣漪層層。在這里，你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囂，很自然地找到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在千島湖，你根本不用擔心生活不夠豐富。你可以在商賈云集、鄉戲不斷的廟會腳踩高蹺盡情放歌；你可以去有“百里茶鄉、萬畝茶海”之稱的里商鄉，當一回地地道道的茶農；你也可以在兩年一度的秀水佳節，領略地之杰、水之靈……

純凈的湖水是千島湖的資源，也是千島湖的靈魂。

但當地人說起外人稱道的秀美山水時，卻帶著復雜的心情。你可知道，在千島湖湖底，沉睡著兩座千年古城。1959年，因興建新安江水電站，始于漢唐年間的獅城和賀城一夜間被淹沒在這片碧波之下。曾經精雕細琢的古錢幣狀“商”字形門廊下成片的徽式大宅，清晰可見鉚釘和鐵環的氣勢宏偉的拱形西城門，還有保存完好的城墻就此消失。曾經的文獻名邦，均淹沒在煙波浩渺之中。

家里的一位老人從來不曾忘記這段歷史。把現在的淳安地圖拿給他看時，他還會指出哪里是獅城、哪里是賀城，說上世紀50年代的時候，一家老小經過幾次搬遷，往山上走，往高處搬，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昨天還好好的家和土地已經淹沒水底。

母親是淳安人的龍應臺曾經寫道：“汽艇在600平方公里的水面上穿梭，掠過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島，煙波浩渺，千島湖看起來素樸純凈，原始自然，但是我們的眼睛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那無數個聳立水面的荒島，其實既非島，也不荒，那曾是山，是母親年幼時攀爬過、野餐過的地方。水面下，曾經是一片又一片的果園……這一片荒野素樸，曾經是沃土富饒，水面上看起來洪荒初始，水面下曾有綿延千年的人文繁華。”

有時，千島湖會沉默，但若你前去，她會用一泓湖水擁抱你，在臂彎中告訴你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