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計劃

希區柯克

阿佩爾是個勤快的小伙子，他在拉斯維加斯郊區的一家花圃工作。因為每月都要匯一筆錢給母親，所以手頭一直很拮據。很快，就到了他的三十歲生日，他決定給自己好好慶祝一下。他早就知道城里的“夜鶯俱樂部”是一家高檔餐廳，便決定把生日晚餐的地點定在那里。

不過，吃飯的當天，阿佩爾是一個人去的。因為他沒有多少積蓄，請不起朋友。好不容易才做了一身像樣的西裝，穿著去了俱樂部。不然的話，保安肯定不能讓他進門。

盡管如此，阿佩爾還是愉快地在這家俱樂部吃了一頓飯。正在他準備結賬離開時，俱樂部的老板庫柏先生突然走過來，向阿佩爾做了自我介紹。阿佩爾頓時感到受寵若驚。庫柏先生盛情邀請阿佩爾到樓上的私人休息室，去跟其他貴賓一起坐坐。

于是，阿佩爾跟著他走進一間充滿煙霧的房子，里面擺滿了一張張桌子，桌邊圍滿了人。他們都在熱火朝天地賭博。一看是賭場，阿佩爾就有點猶豫了：這可不是窮人玩得起的游戲。可是，他有時也忍不住幻想，萬一運氣好，能贏一大筆錢呢……正在胡思亂想時，旁邊走過來一個漂亮的女招待，遞給他一大杯清涼爽口的飲料，領他來到一張桌子旁邊……后來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阿佩爾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送回了家里，躺在床上，衣服也沒有脫，頭還疼得要死。再爬起來一看，錢包里的兩百元錢不見了。那可是他僅剩的生活費呀。

然而，倒霉的事情還沒有完。當天晚上，兩個身強力壯的打手找到了阿佩爾家，他們是布克和大衛，說是代表庫柏先生前來拜訪，兩人還拿出了一張阿佩爾寫的借據。布克解釋說：“朋友，你昨天晚上手氣很差，輸了一萬塊。”

阿佩爾仔細看了借據，那上面確實是自己的簽字。可他什么都想不起來，只好解釋說自己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錢。但是，無論他說什么都沒有用。布克和大衛的拳腳雨點般地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他們總算停下了。兩人臨走前，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下個星期六準時交錢，否則就要你的命。”

阿佩爾昏昏沉沉地在地板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才掙扎著爬起來。他打了個電話給花圃老板，告訴他自己出了點意外，一個星期不能上班。好在老板很通情達理，準了他的假，還告訴他好好休息。

渾身疼痛的阿佩爾在家休息了一整天，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又想。他并不是傻瓜，很快就想清楚了：在俱樂部的那個晚上，自己喝的那杯飲料里一定被人下了藥，他糊里糊涂地被推到賭桌上，不知怎么就輸了一大筆錢，現在又挨了這么一頓毒打……雖然他是個窮人，但也不能就這么任人欺負啊！

不過，在這座舉世聞名的賭城里，賭博是合法的。阿佩爾手上又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是落入了圈套。如果貿然報警的話，警察只會認為他是個想要賴賬的賭徒。看來，他只能憑借自己的智慧來自救了！

首先，阿佩爾開始搜集有關庫柏和他手下的資料。正巧，他想起就在自己住的這幢公寓里有一個老人，名叫比爾，聽人說他以前曾經在夜鶯俱樂部當過看門人。于是，阿佩爾決定找比爾打聽情況。他買了兩瓶威士忌，敲開了比爾的門。比爾一看到酒，眼睛就亮了。兩人就坐在比爾家的餐桌邊，喝了起來。

幾杯酒下肚，比爾就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庫柏是個無惡不作的黑社會老大，操控著這個城市里的許多地下行業。除了夜鶯俱樂部外，他還有許多產業，包括餐廳、賭場、夜總會……他的兩個手下布克和大衛，每星期六都會開著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去各賭場收錢。他們收錢的最后一站是“黑豹餐廳”，從那里他們直接回夜鶯俱樂部，把裝著錢的黑皮包交給庫柏，然后再去找那些欠庫柏錢的倒霉蛋。比爾還提到，當地的警察局里有一位叫狄克的警官非常痛恨庫柏，幾次都想把他送進監獄。但由于沒有過硬的證據，庫柏花錢請的那個有名的律師，三言兩語，就巧妙地幫他脫罪了。

和比爾告別后，阿佩爾回到自己家里，冥思苦想了好久。之后，他拿出一張紙和一支鉛筆，開始寫下：“行動計劃，第一步……”等阿佩爾把各項步驟都寫完，天已經亮了。

幾天后的星期六晚上，阿佩爾站在“黑豹餐廳”正對面一家舊貨店門前的陰影處。不久，只見一輛豪華轎車開到餐廳前，布克和大衛從車上下來，大衛手里拎著一個黑皮包，兩人一起走進了昏暗的餐廳。

阿佩爾向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看見自己，便沖過街道，跳進黑色轎車里，躺到后座的踏腳處，緊貼著前座的靠背——第一步！

不久，布克和大衛從餐廳出來，鉆進汽車，布克發動了汽車。坐在旁邊的大衛打了個哈欠：“我們回到庫柏那里去吧，然后，我們還得去拜訪那個在花圃上班的傻瓜。你想他能還上錢嗎？”

布克哼了一聲，說：“像那種窮鬼，上哪兒去弄一萬塊錢？實在不行的話，今晚就得干掉他。不過這小子身板還不錯，可能得費點事……”

這時，阿佩爾悄悄坐了起來。他手里緊握著事先預備好的一根棒子，舉起棒子打在大衛頭上，大衛無聲無息地倒在座位上——第二步！

布克嚇了一跳，右手馬上伸進夾克口袋里去掏槍，但阿佩爾立刻用一根鐵管頂住他的背。他以為那是槍口，就不敢亂動了。阿佩爾命令道：“把車開到沼澤路上去。”在沼澤路上行駛了兩公里后，阿佩爾命令布克停車。接著，阿佩爾打開車門，把被擊暈的大衛推到車下，再把手伸到前座的黑皮包里，掏出一把鈔票，扔到大衛身邊——第三步！

車子又向前開了兩公里后，阿佩爾再次命令布克停車。布克停下車，開口說：“朋友，你可別做蠢事——”話還沒有說完，阿佩爾就一棒子打昏了他。阿佩爾把布克也拖下車，扔到路邊，從他口袋里掏出那張有自己簽字的借據——第四步！

阿佩爾跳上車，飛速開回城里，把黑色轎車停回“黑豹餐廳”附近。下車時，他用一塊手絹把車里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然后把皮包里的鈔票全部拿出來，塞進自己帶來的一個塑料購物袋里，就迅速離開了。

阿佩爾先是走到離“黑豹餐廳”半公里的地方，把黑皮包扔進路邊的一個垃圾箱內。接著，他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公共電話亭旁邊，撥通了夜鶯俱樂部的電話，說：“給我找你們的老板庫柏。”

過了一會兒，庫柏過來接了電話：“你是誰？出什么事了？”

“這你就別管了。我是來告訴你，你那兩個手下布克和大衛，今晚拿了你的錢逃跑了。”

“胡說什么？”庫柏怒氣沖沖地說，“他們不敢耍我，看我不要了他們的小命！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他們去幫你收賬，直到現在還沒回來，對不對？也許你會在沼澤路上找到他們，他們就是順著那條路逃跑的。”阿佩爾掛斷了電話——第五步！

之后，阿佩爾叫了一輛出租車，坐到城郊靠近沼澤路的一個餐館附近下了車。他走進餐館，要了一份快餐，坐在窗邊的座位上吃了起來，邊吃邊留心窗外的動靜。過了將近半小時，他看到有幾輛黑色的轎車從城里飛快地向沼澤路上開過去。他等它們都走遠了，才結賬從餐館里出來，沿著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到另一個公共電話亭旁邊，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對總機說：“請幫我找狄克警官，我有重要的案件線索要告訴他。”過了片刻，從聽筒里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我是狄克警官。”

“警官，我有關于夜鶯俱樂部的情報，你一定感興趣。那里的老板庫柏和他的手下發生了內訌，可能會鬧出人命的。”

“什么？你是誰？”

“那兩個打手，布克和大衛，他們今晚拿了庫柏的錢跑了。庫柏已經派人到沼澤路上去追他們了。你們最好快點趕過去，不然就要錯過好戲了。”

“等等！等等……”狄克警官還沒說完，阿佩爾就掛斷了電話——第六步！

天快亮的時候，阿佩爾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他把裝著錢的塑料袋塞到床下，燒掉了那張借據，然后脫掉衣服上床睡覺。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9點。吃完早餐之后，阿佩爾出去買了一份報紙。只見上面一條大大的標題和庫柏的黑白照片占據了頭版頭條：“夜總會老板在行兇時當場被捕，面臨終身監禁指控。”

——完美計劃執行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