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
群,或者圈子
吃一次飯,或者搞一次活動
有好事者就建一個群
據我所知,除了微信群,QQ群
還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圈子
我一會兒被拉進這個群
一會兒被拖進那個圈子
起初我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好像
不由自主地窺探了某個女人的身體
末了我有一種被大卸八塊的感覺
我的孤獨從一個群里晃到另一個群里
格格不入是一種孤獨
隨波逐流是另外一種孤獨
盡管我開啟了免打擾功能
但那些提示音仍然一聲緊似一聲
好像一下子,我和所有人
都有了不明不白的關系
清明致友人
“多年后,無風無雨
我在杏花村等你”
想起這首當年寫給你的詩句
我開始徹夜難眠
廿六年算不算多年,而所謂的以后
到底離我們的初衷還有多遠
風雨已不復當年的風雨
但風聲過耳,煙雨依舊
我們苦苦追尋的杏花村啊
細雨綿綿的小鎮,夜色闌珊
一杯濁酒讓我們在中年里陷落
情真意切的,唯獨故交和懷念
前夜的紅月亮與我們失之交臂
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命運的一滴眼淚
牧童已然蒼老,斷魂的鐘聲
并不只在幽深的夜里突然響起
干脆讓我們做牛做馬吧
沿著春天的田壟南轅北轍
或者把自己種進荒蕪的南山
開一次錯誤的花,做一回失敗的草
東戴河
自己千里迢迢去看一個人,是一件
很浪漫的事。陪著朋友
千里迢迢去看一個人,是一件
很仗義的事
東戴河,我從另外一片海
走向你的時候,我聞到了酒的味道
奶油的味道,外省的味道
關內的味道
為心儀的人精心設計一場生日宴
是一種司空見慣的表達方式
驅車千里,奔赴他鄉,才是
真正的浪漫主義,不落俗套
一片浪漫主義的海,卻用一條
河的名字來命名,就像這個夏日的
霧霾和夜色,為我們的到來
打著掩護
我們知道一不小心
那些中年的腳印就會丟到外省
丟到一些我們無法預知的地方
被歲月抑或記憶的海浪卷走
但是,我們仍然執意要來
把一些話題定格在一個現實主義的
農家小院,吃著外省的蛋糕
過著我省的生日
隱去濤聲的夜晚,多么
令人不安,又多么令人沉醉
外省的酒啊,總是令人把持不住
東戴河,今夜請把我遺忘
紅嘴鷗
去昆明
你無法不與紅嘴鷗相遇
這些抹了口紅的昆明市民
讓你覺得這一片高原
有不言而喻的美
這些美,來自滇池,來自翠湖
來自每一只從西伯利亞
遷徙而來的鳥
它不只是來過冬
更是回家
翠湖里的紅嘴鷗,顯然
比滇池里的紅嘴鷗更加悠閑
誰叫翠湖是滇池的一個港灣呢
是港灣,就有避風的意味
而海埂,顯然有些格格不入
它把八百里滇池逼到一個山腳
讓紅嘴鷗在飛翔的時候
不得不相互躲避對方的翅膀
那些無法飛翔的紅嘴鷗
此時正在翠湖里追逐一只野鴨
它們的仗勢,貪婪,占有欲
像極了那些虛偽的人類
看來在昆明,除了風
我還要躲避這些
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家伙
我用一袋飼料討好它們的同時
也必須搞清自己
到底是何居心
爆竹
這一刻告別低眉順目
那些內斂、隱忍、中庸的美德
就讓它們道亦無道
讓它們魂飛魄散,如雷貫耳
讓我斷喝一聲
快意恩仇,在冬天的曠野里
大開大合,沒有任何顧忌
小人們都作鳥獸散
晦氣,沮喪,窩囊,敵意
都灰飛煙滅,至少也把它們
趕進冰雪的負面
任其躲進陽光
照耀不到的地方
戚戚焉,或者安樂死
而我,我們
終將在一次自我分裂中
實現再生,或者重生
而那一聲脆響
道不盡的心酸與卑微
也終將,自消自滅
6月6日游碧流河水庫看遍地槐花
碧流河水庫是大連的水源地
這個大家都知道
有點詩意的人叫它水碗
這個有些人不知道
碗里是不能洗頭的
我更不敢在這樣的碗里洗頭
于是我滿頭的頭皮屑
都散落在水庫周圍的山上
一片一片白花花的觸目驚心
有人說
這叫枕上雪
這雪是帶了香味的
很濃郁的香味像母親年輕時擦的
雪花膏的味道
而且年年這個季節都在街上飄
鄉下的格外香
稀里嘩啦的
撲鼻
在碧流河
我是個散漫的游客
在城里
我是個不肖的兒子
一朵槐花能不能醫治
我腦袋上罹患多年的皮膚病
早已不再化妝的母親啊
雪花膏對我來說
是一種藥
母親你的白發
把我的眼耀得好疼疼出淚花
雪花落在笛子上
在冬天說到月亮
總是有些不合時宜
在他鄉說到月亮也多少
有些牽強抑或矯情
可我分明看見一枚
越來越圓的月亮
在冰冷的渾河之上
在火熱的詩歌之上
在大伙房水庫的冰雪之上
在一見如故的陳年老酒之上
這個月亮是從你的笛子里升起來的么
我聽到了高山流水的快意
我聽到了一江春水的嘆息
煤城的月亮總是不動聲色
像你的內斂,你的分寸
你含而不露的豪放與性情
在觥籌交錯之間泄露了隱痛
我開始痛恨那些稍縱即逝的夜晚
它輕易地放棄了一輪
又一輪圓月,讓團或者圓
變得如此短暫
讓一場詩意無限的唱和
變得如此感傷
一場大雪正如期抵達大連
而從那里開往齊齊哈爾的列車
載不動別離的月光
雪花都落在你的笛子上了
而我的心跳正一路隆隆向北
責任編輯 柳 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