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意外

王秋聲

人類進入21世紀中葉，醫學取得了劃時代的進展，福特醫生通過研究DNA序列，發現了一個秘密：人的出生、死亡以及整個生命旅程，都是可以預測的。

為了進一步給自己的研究結論尋找佐證，他開始面向全國尋求志愿者。在征集信息中，他不光點明研究所只在中午12點之前開放，還特別強調，這項研究會有風險，報名時最好想清楚，如有意外，概不負責。

很快，2050年10月20日，也就是消息發出去的第二天，第一個來應征的人出現了。他叫湯普森，是一名流浪漢，整天在外面經受風吹雨打，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很想知道自己何時能告別這個世界，以便提早打算。

福特醫生無言地笑了，他取下湯普森的一根頭發，把它放置在特制的機器里。三分鐘后，機器自動打出了一張清單。

湯普森伸了伸脖子，想看那張清單，卻被拒絕了。福特醫生裝模作樣地打量著手里的清單，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對湯普森說，具體結果只能自己一個人知道，不過，他可以破例告訴湯普森他什么時候死。

湯普森一下子提起精神：“快說，我什么時候死？”

“上面顯示，你能夠活到80歲。恭喜你，已經相當長壽了。”

“啊！真的嗎？”湯普森滿面紅光。

“當然是真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希望在你80歲的時候，能再過來一次，咱們一起驗證這個結果。”福特醫生開起了玩笑，“但愿那時候我還沒有死。”

“你沒有給自己測一下嗎？”

“這個……”福特醫生勉為其難地笑了笑，“我不敢。如果知道自己死得晚，我就會毫無壓力，活得不那么認真了，如果情況相反，我就會活得戰戰兢兢。”

突然，湯普森心里冒出了一個念頭，臉上酡紅色的光緊跟著消失了：“那意外呢？意外算不算？”

“什么意思？”

“就是說，如果哪天我發生了意外，被洪水卷走了，被車撞死了，這個能預測出來嗎？”

福特醫生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這個不能，意外狀況不在預測范圍之內。”

湯普森的面色明顯黯淡下來：“也就是說，我能不能活到80歲，還無法確定？”

“你可以小心一點，確保萬無一失。”福特醫生想了想，回答說。

湯普森像是一位剛剛被撫慰的受傷者一樣，長長地舒了口氣：“謝謝你的建議，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告辭了。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要想在晚上有個棲身之地，必須早早趕到收容所排隊。”

“我能理解。”福特醫生站起來，把他送到門口，有意無意地說，“我可以給你介紹一條近路，出門右拐，50米后進入貝克街，那條街平時很少有行人，十分安靜。”

“你太好心了！”湯普森向他鞠了一個躬，千恩萬謝地去了。

中午11點50分，湯普森即將拐進貝克街的時候，福特醫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有一件事，他要確定一下。他對自己的研究結果向來深信不疑。

果然，等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貝克街的時候，從里面傳來尖厲的剎車聲，還有一聲凄厲的慘叫。

他馬不停蹄地沖進空曠的貝克街，赫然發現，剛才還活生生的湯普森，此刻已經橫尸街頭，一輛載重汽車硬生生地從他身上軋過。

看到這一幕，福特醫生居然一點也不驚慌，相反，嘴角撇起一抹冷笑。他一邊笑，一邊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清單。這是福特醫生自己的預測清單。紙的末尾，有一句醒目的話：2050年10月20日12點，福特將在貝克街死于車禍。

看著手里的清單，福特醫生的嘴角撇起一抹笑意：讓別人替自己死，真是太棒了！況且，這個窮鬼的DNA預測結果顯示，他今天晚上就會被凍死，因為收容所早就已經滿員了。不用白不用。

正想著，對面的肇事司機慌慌張張地打開車門走下來，看了現場一眼，繼而抬起頭來，打量著空蕩蕩的貝克街。很快，福特醫生進入了他的視線。

他盯著福特醫生——這場事故唯一的目擊證人，眼神變得越來越詭異。

那邊，福特醫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后背霎時泛起一抹冷意。他下意識地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處的手表，卻赫然發現，它停止運轉了，時針分針秒針，一動不動地固定在12點的位置上。

汽車重新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