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抑揚之中彰顯情節之美

羅小軍

【名家佳段】

一位女服務員疾步走過來，遠遠地，只見她略顯單薄的身影，走路時上身稍稍地前傾，竟是十分熟悉。她走到我們面前，我在頃刻間呆住了：媽！怎么會是媽？她現在，她現在應該在上班呀。陡然地，我記得在廚房幽暗的燈光下媽黯然的臉色，難道，媽在騙我？她，下了崗？媽也在同時看見了我，一剎那間，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用力地盯著我，我看見驚駭、懷疑、失望、痛楚，仿佛巨浪滔天，從媽的眼中無窮無盡地涌出來 。她的身體輕輕地搖晃了一下。然而媽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去，利索地開始清理桌上的殘杯剩盤。我想喊她“媽”，可是也許是因為震驚，也許因為周圍喧囂的人流，也許只是因為同學在身邊。我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選自葉傾城《麥當勞的禮物》）

楊貴妃已經被文人墨客描述得太多了，我也愛這個女人。因為愛著她，就不忍心讀她死于馬嵬坡的故事，相信著東渡了日本的傳說，以致對胖胖的東西都有感情，甚至一次在大街上碰見行刑前的游行車上押著一個天生麗質的女子就傷悲了幾日。可是，我怎么也沒想到，當我畫出了貴妃的上半身，正待畫她的下半身時，口中叼著的煙頭掉下來，一時拂不去，竟將宣紙燒出難看的洞來。媽的，我罵我，索性拿打火機要焚了這張宣紙，以宣紙充冥錢送給她了。看著宣紙燃到僅剩下楊貴妃的上半身的多半時，我瞧見火光中的貴妃似乎要活起來，一派富貴中的深沉的憂愁，忙就趴過去，用身子壓滅了火。這就是我的貴妃。

女人的作用就是給世上貢獻美的，我總這樣認為的，女人的悲劇也就是太美了。楊玉環正是如此才成了唐代的國母，國母正如此也才勒死在馬嵬。如今我畫貴妃原本要讓她處優地賞蝶，天意竟還讓她殘缺。殘缺的美更美，我永遠也忘不了我的這幅畫。

（選自賈平凹《平凹作畫記》）

【亮點借鑒】

記得有人講說，“山峰之妙在于路轉峰回，水流之妙在于風起波生”。寫作也是一個道理，文章之妙往往在于抑揚之中展示出的情節波瀾。兩位作家的這兩個片斷，便堪稱絕妙。

一、巧用抑揚，情節起波瀾。有時，想表揚或贊美一個人，你不妨從批評或指責的語言落筆，到快要結束時再來一個180°的突轉，對人物進行肯定或贊美。欲揚先抑或欲抑先揚，能讓尋常的故事變得波瀾迭起。正如葉傾城的《麥當勞的禮物》，講述的故事其實極為尋常，也就是一個貧困家庭的女兒找媽媽要錢上麥當勞的故事。找父母要錢，很普通;母親有些為難，也在意料之中。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女孩拿著錢走進麥當勞，卻遇到了自己已經下崗多日的母親，這就不同尋常了。也正是這種頓時生出的懸念，文章才有了震撼人心的效果。又如賈平凹先生的這個片斷，畫畫本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不料作品卻讓煙頭給點燃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也正是這一意外的動作，竟然讓作家收獲了不一樣的人生哲理。這種或抑或揚的筆墨，大大增加了文章的可讀性。

二、細作鋪墊，情節顯自然。最美的彩虹，往往是出現在風雨之后;作文也是一個道理，最美的波瀾，離不開大量的鋪墊。這種鋪墊，可能是情景交融的景物描寫，也可能是故事情節的逐層交代，也可能是人物醒悟之后的幡然變化。如《麥當勞的禮物》里的這個片斷，在鋪墊上就做得非常到位。在前面的文字中，作家用了大量篇幅描寫自己找母親要錢時的復雜心理，也用了較多的篇幅交代母親給錢前后的思想斗爭，尤其是女孩拿到錢后摔門而去的畫面更是栩栩如生。正是這種鋪墊，讓后來與母親意外相逢的情景變得格外震撼了。女孩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母親已經下崗多日了，只是一直瞞著自己。這也就告訴我們，無論是抑是揚，只是表達技巧的不同;值得注意的是，寫作的內容一定得保持生活的真實感。而這種真實感，往往離不開巧妙的鋪墊。

【快樂仿寫】

最終，小張以二十塊錢請了樓下看門人的小孩。一根繩子從天而降，小孩站在樓頂不時向下望望，眼睛里流露出恐懼的眼神，看得出，這小孩非常不愿意干這件事，可那二十塊錢誘惑著他，他仿佛看到用二十塊錢買來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沿著繩子從樓上滑下來，好不容易到達小張家樓層。終于到達了窗口，大伙兒也都松了一口氣。這是一扇很小的窗子，上面銹跡斑斑，角落結滿了蜘蛛網，窗臺上布滿了灰塵。平常是沒有人注意它的。

小孩子好奇地打量著里面，遲遲沒有進去。小張有點不耐煩了，吼道：“你怎么不進去呀！”小孩子向下看了一眼，落在窗臺上的腳有些發抖，瘦小的身體緩緩地鉆了進去。一陣陣撥弄鎖的聲音，過了好久，門才打開，小張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小孩子以及他的每一個口袋，然后才把二十塊錢給了小孩。第二天，男孩走過自己英勇進屋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朝上望去，卻發現，窗口上多了一樣閃閃發光的東西——防盜窗。

（何立梅《閃亮的防盜窗》）

望著桌上的生日蛋糕，張嫂突然有個想法，她把冰箱里那些平日舍不得用的好食材，統統搬進廚房。慢慢地，蔥爆牛肉，蒸蹄膀，醋熘魚……一一圍繞著蛋糕展開了。張嫂樂滋滋地看著這一桌菜，靜靜地等著父女倆歸來。

“叮咚”！經過漫長的等待，門鈴終于響起了。張嫂沒來得及穿鞋，就去開門。原來是鄰居家的小孩。“阿姨，不好意思，上午忘拿鑰匙了，看小蘭在家，便把蛋糕寄在您家了。” “轟”的一下，如巨雷打在張嫂頭上一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神情恍惚地隨著蛋糕和康乃馨移動，也不知道說啥了。“阿姨，小蘭讓我告訴您，她今天參加同學約會，不回來吃飯了！”說完，小孩還抽出一枝康乃馨遞給張嫂說，“送您一枝花，祝您快樂！”

拿著那一枝康乃馨，張嫂的眼里溢滿了淚水，她一個勁地說著感謝的話。回過頭來，看著五彩繽紛的佳肴，中間本應該放蛋糕的地方，卻是空蕩蕩的了。

（吳文斌《生日》）

我極不情愿地拿著那包衣服進了教室。下了課，也沒添件衣服，卻聽見后面有人叫我。回頭一看，母親竟然又出現了。她打開衣包，拿出一件外套慢慢地為我穿上。雖然不太合適，卻很暖和。而我，始終沒開口說一句話。母親似乎也很理解，這次她真的走了。

漸漸地，同學們都圍了過來，大家都羨慕我有這么一位好母親。確實，那天全班只有媽媽給我送來了衣服。我的心不禁一顫：我有什么理由埋怨她呢？這是自己的母親呢！我猛地追了出去，可是她已經不見了身影。回到教室，我驀然發現黑板上多了一個碩大的“美”字。后來同學告訴我，那是語文老師對我母親無言的贊美。望著窗外，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是啊，母親真美！

（胡俊雄《母親真美》）

雷鋒轉身離開月臺。車站外彩旗招展，原來是幾個單位在開展學雷鋒活動。在自己的巨幅畫像前，雷鋒呆呆地站了好久。“先生，我注意你好久了，你長得很像雷鋒，我想聘請您做我們廠的特型演員。”雷鋒快步走開，那人緊追不舍：“報酬好商量！”

轉過街角，那人發現雷鋒突然消失了蹤影。他悻悻地罵了句：“他媽的，真雷鋒又怎樣，不識抬舉！”夕陽灑滿了雷鋒的畫像，滾滾紅塵中，沒有人注意到有一滴冷冷的淚滴在雷鋒的胸前，映著血紅的夕陽，像一顆流血的心！

（秦思慧《雷鋒回來過》）

【精彩另存】

“20年前，這里還是一家藥店。我母親生命垂危，急需一種價格昂貴的藥，母親就把戒指——她結婚時的嫁妝交給我。我揣著戒指來到這里，卻沒那種藥，便急匆匆去別處買。出門一摸口袋，戒指不見了。腦子轟的一聲，我沖回藥店去找。穿過過往紛雜的腳步，我看見亮光一閃，一只手撿起了地上的戒指。可是人群擋住了我的視線，我不知道是誰。我哭啊，喊啊，可是沒有人理睬我，我哭著奔回家時，母親已經奄奄一息。等我想盡辦法弄來錢買藥，母親已經闔然長逝。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這個地方和那只戒指。”

他出神地轉著手中的戒指。“后來我長大了，出去闖世界，掙了很多很多的錢。10年前的今天，我又來到這里，把一只戒指扔在地上，我多么希望沒有人撿它，又多么希望有人撿它然后喊一聲‘誰丟了東西’，可是沒有人。”他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沒有人撿嗎？”“不！”他搖了搖頭，“一位女士撿到了，裝進了皮夾子。”“你應該告訴她戒指是你的。”“我尋找的不再是戒指。”他說，“10年來，每年的今天，我都要來這里，扔下一只戒指。每次都有人撿，每次都沒有人尋找失主，直到今天！”他淚光閃動，“我多么希望20年前，是你撿到了我的戒指。”他從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遞給她，“做個紀念”。

怔怔地望著手里的兩只戒指，她茫然失措。他笑著解釋說：“你剛才撿到的和那些被人撿走的戒指，都是假的。只有這只才是真的戒指，也只有這只才配得上你。”

（林頤《丟失的戒指》）

【片段升格】

學生作文《偶遇》里的這個片斷，便極為尋常：

到校門口了，車夫停下來，李山從口袋里掏出十塊錢遞給車夫，說：“不用找了。”車夫笑了，連忙說：“謝謝你的好意！”陽光下，李山目送著車夫。車夫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小巷里。“吱呀——嗒啦——”。留下李山，久久地立在校門口。

這樣的題材其實挺不錯的。從整體上看，情節完整，敘事清晰;從細節上看，有人物外貌的描寫，也有人物語言的刻畫，遺憾的是平鋪直敘，內容較為俗套。升格時要想一想，既然有施舍之意，能不能在情節上出點新意呢？比如你不坐他的車，卻硬是要將車費給他;又比如說車夫是想賺錢，當李山給他錢時，他又拒絕了呢？升格文效果就好多了。

快到校門口了，李山停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五塊錢，遞給車夫：“給你的。”“可你根本沒坐車呀！”“我從不坐三輪車。”“啊！那你為什么讓我跟著你？真是！”說著，車夫擦了擦臉上的汗，騎車掉頭走了。李山大聲喊道：“這錢是給你的——”車夫頭也沒回，答道：“我不是乞丐！”不知怎的，李山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

好的文章，不僅需要好的材料，還需要有巧妙的情節來表現。升格文便很好地做到了這點。具體而言，因為憐憫車夫，李山叫上了車夫;叫了車夫，李山卻又并不坐車。這一看似多余的舉止，不僅符合李山的個性，同時也暗示了他善良的心靈。車夫一直跟到校園，最后卻又因為李山沒有坐車而拒收車費。這一看似反常的舉動，展示的是車夫人格的尊嚴。故事情節并不復雜，然而一波三折，出人意料。尤其是人物對話中流露出的真情，美好而令人深思。

【專項演練】

請以“緩慢而優雅地成長”為題，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要求：①立意自定;②角度自選;③除詩歌外，文體自選。

【寫作點撥】寫作成長類考題，很多考生喜歡以自我經歷為題材。這也不是不行，問題是你的經歷與故事，未必能為你的文章平添光彩。要知道，很多時候作文比的其實是你的才情，你的智慧，你的思想。相比之下，從自然或歷史的角度切入，容易出彩。前者，或許會因一朵花的綻放讓人感受到生命的驚艷;后者，則會因為偉大人物的精彩事例而令文章頓然生色。想一想，南美洲安第斯高原上的普雅花，為了一次綻放，竟然要等上百年，成長過程何其緩慢，可當我們看到那極為絢麗壯觀的花穗時，又會驚嘆其生命的極致美麗。將這些內容用想象的方式展示出來，文章一定會在抑揚之中展示出獨特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