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姐姐
結婚之前,她擔心婆媳關系問題,他拍著胸脯對她說:“放心,我媽是左右聞名的老好人,做了一輩子賢妻良母,你們肯定能相處好的。”
她去過他家里,家中一塵不染,兩個男人衣著體面,一日三餐花樣翻新,甜點水果樣樣不缺,全都是準婆婆一手打理的結果。對外,準婆婆也能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應酬好,說話辦事很得體。
連她自己的媽媽看了之后,都有點慚愧,告訴她:“結婚之后多和你婆婆學學,沒有多少女人能做得這么好。”準婆婆對她也不錯,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想著只要大家都通情達理,保持適當的距離就可以了。
于是,帶著各種美好的期待,他們的婚姻生活開始了。新房因為裝修散氣味,他們暫時搬回家和公婆一起住。之后,很多問題就開始浮現出來。
婆婆做的飯口味比較清淡,她卻無辣不歡,她主動下廚做點辣菜請大家品嘗,老公和公公都挺喜歡,婆婆卻不開心。次數一多,婆婆偷著掉眼淚,問兒子:“為什么吃了20多年我做的菜,現在卻開始嫌棄了?”他不想讓媽媽不開心,只好告訴她:“不要做了,想吃辣的我請你去飯店吃。”她也只能服從。
她的工作沒什么公務應酬,晚上基本都是在家吃,她很快發現,只要是老公和公公不回來,婆婆就和她一起吃剩菜。婆婆說:“他們不回來就不做了,也吃不掉。”后來她才懂,婆婆一輩子都以兒子和老公為先。
這種觀念她很難忍受,這股氣只能憋在心里,等老公回來嘀咕嘀咕,老公卻覺得是小事:“她都這樣一輩子了,改不掉了。”
更難忍受的在后面。她給老公買的衣服,婆婆全不贊成,說不莊重,沒有品位。她不服氣,才20多歲的小伙子,要那么老氣干什么,她非讓他穿,他左右為難。
看電視的時候,她喜歡靠著老公,一邊吃零食一邊談論劇情,婆婆看不慣,他便拽她回房間去看。小兩口稍微睡晚一點,婆婆就來敲房門:“該睡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終于無法忍受,正好房子散味道也散差不多了,就決定搬出去住。婆婆又不開心,不同意,覺得他們在這里有吃有喝,還鬧著要走,真沒良心。他也是這么想的,他都被他媽照顧習慣了,不愿意走,她只能以大鬧一場,威脅他不走就離婚為代價,換得兩個人的獨立。
他很苦惱,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眼中的好媽媽,卻不是老婆心目中的好婆婆;她也很痛苦,為什么一個女人做了一輩子好媽媽,到了她這里,卻被她說成了一個惡女人。
媽媽和婆婆看似是一個人的兩種稱號,其實做起來,完全是兩種心態、兩種標準。
很多男人都覺得自己的老媽善良,只要婆媳有矛盾一定是老婆的錯。那么,王夫人一輩子吃齋念佛,慈眉善目,對兒子寶玉好到連自己的老公都怪她:“都是你慣壞了。”可明明是他兒子和丫環金釧兒調笑,她就大發雷霆,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很多一輩子都拿自己的老公和兒子當做唯一寄托的女人,始終都有一種附庸的心態,她們自己的存在價值就在于男人們的認同。婆婆會將兒媳當做是敵人和競爭對手:你做得好,那是搶了她的風頭;你做得不好,那是不按照她的規則做事,更不能容你。
在中國,做婆婆是一種另類的職業,會將一個人內心之中最隱秘的狹隘和懼怕全都暴露出來。一個好媽媽很容易做,一個好婆婆卻考驗到了這個女人是如何看待女人的。而在現階段,在上一代人那里,能真正尊重女性的同性并不多,雖然時代已經飛速進步,她們依然沒有開明多少。
兒子逐漸長大,有一次他問我:“媽媽,你會是一個好婆婆嗎?”我很誠實,我說:“不知道。現在我是一個好媽媽,我只能保證,在大家庭的范圍內,我會學會接納一個新的家庭成員;在小家庭的范圍內,我會離他們遠一點。”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標記,誰也不能強迫誰進步。適當的距離感,是確保減少兩代人糾葛的關鍵。這需要兩代人都要具備獨立的意識。■
(濤聲摘自作者新浪網博客)(責編 懸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