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和師父

方懸

和徒弟認識是在高一，同桌。她的脾氣很古怪，可是磁場和我好像很吻合，跟她高中同窗三年的朋友不及我與她一周的親密。

那時候高一負責學校的衛生，輪到我們班的時候，我和她還有我們班最帥的男生一組打掃東側籃球場。那個男生不好意思，就總是跑開留我們兩個人值日，后果就是再次輪到我們班的時候，這貨忘了自己是哪組的了。這是題外話了。

我和徒弟挽著手在打掃完后溜達，她說她喜歡的明星出了新歌，等她學會了唱給我聽。她的偶像有三個，許嵩、方大同和蕭敬騰。他們三個在她那里都有昵稱：嵩哥、大同和老蕭。

徒弟最喜歡許嵩，對他的熱愛已經達到了一種癲狂的程度。那時候我還挺不待見許嵩的，雖然也會聽他的歌但是就是不喜歡這個被別人稱作周杰倫接班人的歌手。不過我沒告訴徒弟。

后來徒弟唱給我那首紅級一時的《素顏》。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還會有感覺，當年素面朝天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她教我唱，我竟然在沒聽過一丁點兒原唱的情況下學會了這首歌并且直到現在我還會唱。

關于她叫我師父，我叫她徒弟，是因為初上學時，班主任開展一幫一英語小組活動，徒弟認為她的英語不好，舉起手，然后指著我說：“她的英語好。”

于是，我就成了她的“師父”。可惜事實是，我還趕不上她呢。

她話少，不善于表達，別人都認為她很古怪。包括我也總是覺得這個女生好安靜啊。她的桌角總是放著一瓶花生露，一開口說話，一股子花生的味道。

我不喜歡花生。

她的笑聲很奇怪，類似于一聲短促的“哈”。我有一個缺點，就是總容易被身邊的人影響改變自己的習慣。所以現在我的笑聲也是短促的“哈”。學校那時很喪心病狂地讓我們周一至周五穿校服，冬季校服深藍色，從頭到腳，包裹得人喘不過氣來。我們的頭發一樣長，披肩發，齊劉海兒，身高都一樣，從后面一看，真的很像。她走路微微前傾15度，這導致后來別的朋友跟我一起走路時總會把我的身體往后拽，然后不住地感嘆著：“唉，你跟她太像了。”我馬上反駁，“哪有，她眼睛那么小。”然后徒弟說：“就是，她那么黑。”

那時候每天一起混，日子過得還挺好玩的。可是女生這種奇怪的生物總會生出許多不愉快的事端，每當這時候，她總是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其實，我覺得倒不如吵一架，你的不爽我的不快通通說出來，然后和好如初。

后來分文理科，我選了文，她選了理，都進了火箭班。兩個班級挨著，打開門就是另一個班級的門。我們還一起在課間上廁所，晚自習后一起走回寢室。再后來，慢慢淡了。就不一起了。

又一學期過去，她下到平行班，有一個超級帥的同桌。她認為她同桌超級帥，我還一直很羨慕，文科班男生少并且質量還不好。但是在一睹廬山真面目之后，我也就釋然了。也沒有多帥，但是她喜歡。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已經很冷淡，偶爾遇見，我跟她打招呼，她就發出她的標志笑聲。然后走過彼此。

后來，我剪了短頭發，就到耳朵。像個假小子。好像我每次剪成短頭發的時候，穿性別不明的鞋和褲子，校服套在外面，就像個男的一樣，從背后一看，真的看不出我是女生。

所以沒有人說我們像了。

后來高三了，她也剪了短頭發，跟我一樣短。我一直覺得這是一種心照不宣。我喜歡心照不宣這個詞，兩個人不需要溝通，不需要爭執，他們的想法一樣，觀念一樣，決定一樣。即使不黏在一起，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冥冥之中自有聯系。就像仙劍里阿奴的一線牽，從來不是系在手上的，是系在心上的。

大學之后，我們也很默契地沒問彼此的狀況，關系處于一種很奇怪的狀態。大概我本身也比較奇怪，所以交的朋友皆是對于感情藏在心里不予多說的人。

轉折點是在我的上一個生日，那是我在大學的第一個生日。在那天，許多不再聯系的朋友給我打電話，新認識的朋友送了禮物，也跟寢室里一個關系很好的室友友情破裂了。

徒弟發來信息說：“師父，生日快樂。”

之后她開始給我的每一條狀態點贊評論，大概這是我們最心照不宣的時候，無關其他，只是默契。

從那時起，我開始什么事都會發短信給她說，跟同學不愉快啦，今天見到一個大帥哥啦等等內容相當沒有營養的瑣事。可是我知道，她不會煩。

我說：“徒弟，我學著給自己化妝了。”然后發過去一張照片，粗眉大眼，總覺得很怪異。不一會兒，徒弟發來一張圖片，照片上的她也是化了妝的，我覺得很搞笑，不過沒敢跟她說。

每當不高興的時候，我總是喜歡跟她聊天，次數多了，便成了一種習慣。某次聊天的時候，起因我忘了，不知不覺間聊到了體重。我說：好奇怪，別人在學校都會瘦，只有我馬不停蹄地胖。說起來也怪，上了大學，身高也長了，被無數人笑說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徒弟問我那你多胖啊？

我說了一個數字。

不一會兒傳來徒弟略帶顫音的語音，她說：你要氣死我啊，那么瘦。

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徒弟已經橫向發展了，我的體重對她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今年她的生日，我發了一條短信，她說我記得她的生日她很開心，又說正在回家的路上，打算請幾個朋友一起吃飯，還特意致歉我沒能等我。告訴我她準備好了今晚說些什么，回復我的短信很長，有一部分不知所云。我問她這不會是你準備的演講吧？她說是啊。

晚上看到她發的狀態，她說了很多，都是白天發給我的短信中的內容。

不免覺得好笑。

十一假期的時候，回了一次家，與她碰面，一起吃了飯然后去唱歌。后來我發了一條狀態，我說：不管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喜歡別人阻止我，那會讓我不滿，猶豫，懷疑。但是好在有你，支持我，陪我一起。謝謝你，徒弟。

后來她回：我相信你的選擇，它即使都是對也并非是錯。

總覺得她這樣性情淡泊的人不怎么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是每一次的聊天都會讓我心情變得好起來。三言兩語，便已釋懷，大抵這便是友情，不必黏在一起，做閨中密友，而是我找你的時候，不需多言，你一定會回應我。我便心滿意足。

編輯/王語嫣